冯若楠说:“你睡吧,我明天一早要出门。我会尽快帮你申请国外的学校,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他脸也没洗,牙也没刷,就这么躺在床上。他将头埋在蓬松的被子里,闭上眼睛。他强迫自己入睡,睡着了才能清醒。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兴许今天的这些,就都是错觉了。
他睡着了。
只是一直在做梦,梦境光怪陆离。
一会梦到父母离婚。
他父亲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去。他害怕地试图叫住他:“爸爸。”许振声却态度冷漠地说:“我不是你爸爸,不要再叫我。”
“你不是我亲生的。”
许振声说:“以后咱们不是父子了。”
他梦里面害怕的不行,心想我不是爸爸生的,那我是谁生的呢?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他不要儿子了吗?他正担忧着,忽然梦境一变。他看到一个女孩子,扎着马尾,头上戴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冲到许振声面前,快乐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叫:“爸爸。”这个女孩竟然是周凛凛。
许振声便亲切地揽着周凛凛的肩膀,带着她走了。她走的时候,还扭过头,笑容得意地看了一眼许途,仿佛在炫耀。
他一整夜,都被各种奇怪的梦境纠缠。周凛凛在他梦境里出没,她一会活泼可爱,亲昵地和他玩耍。他们在海边游泳,堆沙子,她不停地抱他,亲他脸,热情地表达爱意。一会她又嘴脸可恶,用憎恨地眼神看他,嘴里释放出恶毒的言辞,简直像一条毒蛇、妖怪。梦里她还要杀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他不停地逃命,但最后还是被她逼到了床角。她的刀直插进了他心脏。他意识一黑,这个梦结束了。
太阳照到床上,他总算醒来了。
好像真的逃了一夜的命,他头痛欲裂,浑身酸痛。
他起床,洗漱,换衣服,下楼的时候,看到许振声,他总算清醒了。
他想起了昨夜的谈话。
如果说昨夜,他还在怀疑自己做梦,但此时,走进明亮又空荡荡的客厅,那冷清的、硝烟过后的味道,加上许振声明显不自然的神色,都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许振声一向是从容而自信的,但他此时投向儿子的眼神就明显没有了自信。他正在餐桌前吃饭,桌子上放着一瓶牛奶,盘中有几片干面包。前段时间阿姨走了,许振声显然也没有心思弄饭,面包还是昨天剩的,直接从冰箱拿出来。他可能也没在吃饭,只是做出吃饭的样子。
看到许途下楼,他拿起对面的一只玻璃杯,倒上牛奶,语气明显有点讨好的味道:“过来吃早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许途放慢了脚步,但随即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提着书包,直接出门去了。
门锁合上的声音,配合着满屋子的寂静,阴凉凉的感觉在空间弥散。
许振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没有阻拦。
他想说什么,又没什么可说。但确实有点孤独了。他重新回到餐桌坐下,索然无味地吃了点早餐。
他极度地想见周莺。
此时此刻,他只想投入一个女人的怀抱。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需要她。他知道这一切都无可挽回,也不可能得到儿子的原谅了。事已至此,他反而有种欲望,索性放纵起来。反正都这样了,随便吧,他现在只想躲进温柔乡里,攫取一点安慰。
他喝完牛奶,吃完干涩的面包,开车出门,一脚油门,来到周莺的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