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恢复力量的时刻,克莱尔猝不及防地迎来了自己的蜕皮期。
一个落魄的、被部下背叛的虫王,如今被人类看到丑陋不堪的真面目……
这个念头让克莱尔抖了一下。
“就在床上,小姐。”
跟在阮卿身后的死神截断了克莱尔的最后一丝希望。
“真是奇怪,床上明明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踏踏的脚步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
克莱尔绝望地想。
如果被她看到自己虫族原本的模样,第二天她还会愿意敲开这扇门吗?
为什么他身上流淌着虫族的血液呢?为什么他会是混血种呢?他生来又做错了什么,所以被人处处厌恶,踢皮球一样被人在地上滚来滚去?
克莱尔通红着眼眶。
他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为了粉碎他母亲对他父亲的爱?为了经历这一切的不公?
可克莱尔做不到憎恨他的父亲。
他母亲曾经多爱他的父亲啊,但是那些爱在父亲死后都转化为了恨。
克莱尔知道父亲多爱他和他的母亲。
尽管那爱是错误的,给母亲带来了一生无尽的痛苦。
克莱尔也同样也恨不了他的母亲。
她曾将他揽在怀中,给他编制用春天花朵做成的花环,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天真的人类小孩,有资格获得母亲和父亲的爱。
在巨大的恐惧中,克莱尔咬破了他的嘴唇。
鲜血混杂着一股微妙的气味扩散至空中——这是虫族面对困境时的应激反应。
少女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
死神问道。
“走吧,不是说今天你要带我去看死亡世界的极光吗?”
她调转脚步。
啪地一声——
房间又恢复到寂静中。
克莱尔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汗水濡湿了他身下铺着的厚厚的天鹅绒,晕开深蓝色的痕迹。
他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今日花瓶里那朵朵长久由鲜血和亡魂灌溉而格外娇艳欲滴的亡灵之花仍未缺席。
清甜的花香奇异地抚平了克莱尔躁动不安的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