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牧衡作答,门扉就再次被推开。
沈婉端着药碗缓步走来,袖间还带有夜间冷风。
在她抬眸前,牧衡就已将桃木放于案下,沈意张口欲问,见到沈婉用花枝挽发,倏地想到些什么,将话咽了下去。
“亭侯要当心咳疾,今日大雨,夜间寒凉,要多注重身子,该早些歇息。”
沈婉将药搁下,看两人正在议事,略嘱咐了几句,便起身要退下。
牧衡颔首,在她临走前道:“你也早些歇息,不必惦念我。”
“好。”
门扉轻合,烛火下,又剩二人促膝。
沈意斟酌片刻,试问:“你要为她刻簪?是何种心意?”
牧衡手中动作一顿,拿起药碗后,轻道:“她为护民,将身赴死,身为女郎不能有功名,我还未想好,能替她怎样求功,又欠她宴席,今使她发间木簪断,还她一个罢了。”
“为求心安?”
“是。”
沈意沉吟良久,望他认真问道:“仅此而已?没有私情?”
牧衡没有作答,药入喉中,苦涩直至心间,使他有话难言。
他急咳数声,想了想,反问他:“攻取代国时,曾见子俊带回一女郎,她留在平玄了?”
“没有。”
沈意一怔,不见平日洒脱,偏头望向窗棂。
“我要随军,不能长伴她。好在突古斯草原不会再遭战火,她回去了。或许等我军攻取前秦,班师回朝后,她会来贺我。或许……也不会来。”
他刻意压平声中情绪,但牧衡仍能明白,那句“不会来”,实属剜心。
“她定会贺你。”牧衡笑笑,接着道:“没有安慰你,你为她恢复了草原往昔景象,做了她最需要的事。”
沈意双手发颤,极力隐下情绪,说道:“有时我会羡慕你,至少你们能日夜得见。”
牧衡将桃木拿在手中,轻道:“我何尝不慕你,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他说完,嘴角的笑中,有自嘲、自叹,最后化为期许。
一根木簪,分量不重,甚至她并不会在意。可他深知,欲为她做事,或许要用这一生。
沈婉初时想见的,不过是父兄;而后为民愿起而行之,为此付出诸多,几经生死走到今日。他们虽同心同行,这条路却万重艰难,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所以这根木簪,还有亏欠她的宴席,都是在这之下,他唯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