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传话道,此时天色已晚,不好寒暄,改日再与郡主聚聚。
顾烟杪闻言颔首,从善如流地朝李相夫人回礼,而后各回各家。
但在进门前,她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正紧紧盯着她。
——她警觉地回首,却没有看到是谁,只大概确定了是来自李相府的方向。
这倒是稀奇……顾烟杪与李相府上下从未有过交集,不知有谁会对她产生兴趣?
顾烟杪定定看了片刻,最终仍是转身,进了世子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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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那道诡异凝视的目光,来自于荣奇。
荣奇曾经的身份是詹士府主簿的嫡子,也算是个小官二代,从小到大便过着衣食不愁的快意生活。
有多快意呢?
他自幼跟着太子有样学样,好的没学,倒是把自视甚高学了个十成十。
甚至在听闻魏安帝想要将谢家最讨厌的镇南郡主赐婚于他时,在市井找了亡命徒对其行凶。
虽然没成功,但好歹也表示了自己不屑于做郡马的态度。
他父亲可是在詹士府工作,服务于未来的帝王,功劳最大莫过于从龙,未来不可限量。
同样的,他以后也是要走科举之路,若是做了郡马,没得限制了他的平步青云。
然而,荣奇对未来的一切美好幻想,都在父亲入狱候斩时全数破碎。
他与兄弟姐妹皆充为奴,如今他在李相家中苟活,吃的是冷掉的饭菜,住的是下人统一的大通铺,干得活儿是照顾主人家出行时使用的马匹。
现在他才知道,以往自己胯丨下的干净整洁的马,都是马奴无数次洗刷喂食换来的。
马粪极臭,在马棚工作没多久,他的身上就沾染上了难以遮掩的恶臭。
但是在主家出门前,他要匆匆洗澡更衣,因为在主家下马车的时候,他得匍匐在地,让主家踩着他的脊背下来。
太脏或太臭,主家都会嫌弃。
到了这个地步,荣奇已然觉得,自尊是最不需要的东西了。
他只想吃一顿热饭,睡一个好觉,这个冬日怎么这样寒冷,寒冷到他回忆起曾经的富足的日子,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有时候冻得狠了,他甚至觉得,他根本熬不过这个寒冬。
直到,他看到了顾烟杪。
在此之前,荣奇从未见过顾烟杪,一开始自然认不出那是镇南郡主。
但李相夫人从马车上踩着他的背下来时,朝世子府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吩咐丫鬟前去打招呼。
听到“镇南郡主”几个字时,荣奇的心都颤抖了。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抬头朝那个曾经有可能是自己妻子的女孩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