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眸光一扫,瞥见他略显畸形紧闭的另一只眼,蓦地心头微震。
天心道人的信又有反应了!
此刻,苏音的袖笼正生出滚滚热流,就像揣了个小火炉。
这是怎么回事?这封信今儿是跟这母子俩杠上了?
可之前在百味楼时它为何又一动不动呢?
苏音好奇得要死,明面儿上却还维持着高冷范儿,端坐不动,哪怕袖笼此时已经烫得仿佛快要烧着了,她也是眉眼淡定。
一声轻叹,打破了屋中的静默。
珠娘终于抬起头,望向了苏音。
那一刻,她那被紫黑癜痕包围的眼睛里,迸射出了夺目的光:“姑娘千里传信,于我母子实是有有恩,于情于理,我确实不该瞒着姑娘。
再一个,那天……天心道长也说过,若有一日,有能人异士问起我的脸,则我须得据实以告。”
说到此节,她站起身来,拢袖裣衽,深施了一礼,低声道:“适才珠娘失礼了,姑娘莫要怪罪。”
苏音此时已是百爪挠心,恨不能揪着她衣领吼一句“快给老娘讲清楚”,到底还是忍住了。
上前虚扶了她一把,苏音轻掠衣袖,唇畔是一抹淡远的笑。
微雨的天空嵌在窗缝里,漏下些许雨珠,那张清透的脸此际瞧来净极美极,恍若仙子降凡尘。
珠娘一直低着头,倒还没怎么样,许少年明显有些撑不住了,直看得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儿,偏偏眼睛还舍不得挪开,一脸地如醉如痴。
好在,这段前戏终于演完,珠娘起身后,没地与苏音打机锋,直截了当地道:
“姑娘说得无错,我的脸变成这般,正是那天心道人使的法子……”
她将前事略述了一遍,虽然所说极尽简短,苏音却还是听出了那么一点白话中“救风尘”的味道。
珠娘被李大善人卖进青楼时,已经十二岁了。
这个年纪在青楼里算是大的,毕竟青楼与伎窑不同,虽同是伎子,前者却需有技艺傍身,最好还能识文断字,才能招待好那些文士或显贵,后者则只要会哄男人即可。
因学习技艺需要很长的时间,故青楼买人时,多是选八岁左右的女孩子,珠娘却显然超龄了。
不过,她自幼生在富贵家,琴棋书画皆略通,眉眼也生得俏丽,那醉红馆便还是将她买下,略作调理了,次年便命她出来奉客。
十七岁时,珠娘与一个叫许承宗的庶人书生相爱,两个人海誓山盟,不久后,珠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此事原是瞒不过老鸨的,而伎子一旦有孕,也会早早被灌下落胎之药。
所幸那许承宗有一挚友,是个颇为富有的商人。那人行事大有豪侠之风,先欲赎珠娘出,只那醉红馆并不急于答应,珠娘怕过些日子显怀被发现,便退而求其次,请那商人以携女远游的名义,将自己带出了醉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