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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蓝色光球的表面流转着华丽而又奇异的纹路,如同肥皂泡在阳光下滑动的光斑,却远比后者更明亮,也更坚固。

如果说,肥皂泡表面的绚光预示着它即将碎裂的命运,那么,宿玉冈掌心的蓝光则恰好相反,纹路越华美,光球便越凝实。

数息之后,光球“啵”地一声撑开,冰蓝色的巫纹如开屏的孔雀般倏然舒展,在宿玉冈身前形成了一面直径约五米的圆形护罩。

而这时,宿玉冈已经走到了缓坡中段,距郝杰不足十米。

这个距离,是施放巫咒的最佳距离,亦是将危险的嫌犯与身后战友隔开的最佳距离。

“你们这儿的沙漠,真的很美啊。”

郝杰突然开了口。

嘶哑的声音有若沙砾割喉,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破碎的杂音。

然而奇异的是,宿玉冈从这声音里竟听出了一种极深的眷恋,这让他再度生出了错觉,以为眼前坐着的男人是一个正对着夕阳感慨所余不多的生命的垂暮老者。

可郝杰今年只有四十七岁,尚处在人生的壮年,他哪儿来的岁月感怀?

没等到宿玉冈想清楚,郝杰便又接着说道:

“宛芳她……很喜欢你们这里的纪伯伦——我们那里也有纪伯伦——但那个纪伯伦没写出过你们这里的纪伯伦的诗。

昨天……昨天宛芳还给我念了她最喜欢两句诗: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咳咳咳……”

沙哑的语声被一阵咳嗽打断,郝杰躬起身体,用力地咳着,细碎的黄沙从他的头发上、衣服上洒落,扬起一些飞尘。

宿玉冈静静地看着他。

他有点听不懂对方的话。

或者不如说,是听不懂对方神经质的妄语,但另一方面,宿玉冈却又隐隐认为,这妄语中隐藏着真相。

至少是一部分的真相。

所以,他并没有打断郝杰,也没去做任何刺激对方的事。

战友们恢复体力需要时间,他自己施放巫术更需要时间,而说话或是闲聊,无疑是最好的拖延时间的方式。

只要郝杰愿意说,宿玉冈乐于奉上自己的耳朵。

咳嗽声很快停了下来,郝杰低头喘息了一会儿,便又抬起头去看夕阳。

他的眼睛亮得怕人,像是燃烧着两团火,而他枯槁的脸就像是火焰下堆积的柴禾,那火苗每窜高一分,他的形容便更憔悴一分。

“快二十年了啊。”他低声地叹息着,慢慢垂下脑袋,望向捧起的掌心,神情忽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太阳很快就要落下去了,宛芳,你一直说要看看大漠里的夕阳,你看到了么?”

他将手朝前伸去。

暮风从极远的地方吹过,金色的沙海上浮动着烟雾般的轻尘。

宿玉冈看到,郝杰捧起的掌心上,也浮起了一缕肉眼难以看到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