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苏道友,失敬失敬。”青衫男子执礼甚恭。
苏音还了他一揖,复又笑道:
“道友不如也起一号,往后也好称呼。顺便说一句,我觉得道友这青衫广袖的模样,大有古人之风,便斗胆唤道友一声‘青衫客’,你看可好?”
多好一名儿啊,又能做章节名,又能当人名,堪称起名废作者之必备佳品。
如此佳与,苏音满打满算地以为,青衫男子必会称谢笑纳,可却没料到,青衫客(暂名)面上的笑容,竟是一点点地淡了下去。
他沉默地转过头,遥遥望向远处的天空,银纱般的月华照见他透明的身影,他青色的袍袖似染白霜,发髻之上亦现出了几根细细的银丝。
直到这时苏音才惊觉,这位老爷爷离世之时,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却不知他如今又在想些什么?
是屈居石中的那三百余载岁月,还是他遗失的那一生的记忆?
看着前方孤立的身影,苏音嘴角动了动,轻声劝道:“道友,往事已矣。”
青衫男子仿佛没听见,兀自望着天空,良久后,方低低一笑:
“一缕残魂、苟活于世,如何当得起青衫秀士之名号?道友若是不弃,往后便唤我虚、无、子罢。”
语罢,拂了拂衣袖,似是拂去了遍身的萧索与落寞。
苏音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虚无子?我还空虚公子呢。
眼前有槽吐不得,且就算吐了亦无人意会,这一刻,苏音忽然便懂得了虚无子的孤单。
不同的是,她终究有家可回,而虚无子,已然忘却了归途。
院子里一时变得安静,四下阒寂,唯凉风悄然,吹散一庭月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音的耳畔,划过了一声幽幽的长叹,以及一声低语:
“时髓。”
是虚无子的声音。
极轻的语声,好似月影泛起了微澜。
苏音完全没听懂。
这没头没尾地,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两个字。
虚无子显是料到她不懂,也不回头,只将衣袖一振,蓦地伸手指向那地毡上摆放着的某样物事,缓声道:
“那盒中之物便掺了时髓。而所谓时髓,为时光之时、精髓之髓。乃是时光岁月所凝之精华。
此物……或无物,无形无质、无色无嗅、无根无凭、无去无往,举世罕有。在下虚度三百载光阴,也只堪堪瞧过一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