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难以形容的心悸与头痛,倏然而至。
她踉踉跄跄扶住身旁一株老槐树,抬头望向前方。
模糊的视线中,真武庙的琉璃瓦屋似一面水波,在阴雨的天空下泛出寒光,斑驳的光点连接成线、纵横交错,如密结的蛛网。
苏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好冷。
透骨砭髓的冰寒自后背向着周身漫延,她的心在这一刻跳得又快又重,冷汗涔涔湿透衣衫,脑子里更像有无数把刀子在剜着,痛得无以复加。
不能再往前了。
心底传来了两个声音。
同样地虚弱,亦同样地悚然。
苏音摇晃着身体,双腿如灌了铅,动一个脚趾头都困难。
这是个陷阱。
心底的声音愈加细小,似难再续。
“泠——”
隐约的弦音传来,似一尾冰线抵进眉间,只短短一响,便再无声息。
然而,已经足够了。
混沌的思绪渐生清明,呼吸亦变得有力,苏音慢慢站稳身体,一手扶树、一手抚胸,大口地、拼尽全力地喘着气。
窒息感挤迫着她的喉头,夹杂着雨丝的清冷空气仿佛被什么阻隔,万分艰难才能抵达肺部,手中油伞早不知掉在了哪里,兜头覆面的雨水浇得她浑身如堕冰窟。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杏花巷的。
她对这一天最后的记忆,便是家中那幅半旧的床帐,以及身体砸进篾榻时发出的沉重的声响。
然后,她的意识便被黑暗吞没。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片五色海,水面风行,轻云叠浪,那如雪的浪涛之下,覆着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千目。
那只巨大的复眼,此时正在沉睡。
每一波白浪涌过,它的力量便会被消解一丝。
“嘘,别吵醒它。”
一个温柔的声音说。
熟悉而又陌生的语调,似是苏音自己的声音,又仿佛是另一个……不是苏音的苏音。
那声音轻笑起来,风铃般地悦耳。
有温暖的手牵起了她的手,引导着、扶携着,与她一同沉进了那片柔柔的浪涛里,一直沉下去、沉下去……直到五色海化作斑斓天,直到璀璨的辉光将苏音包裹。
在那片温润的光晕中央,浮着一枚剔透的晶珠。
明净若水、清冷如月,内中蕴了青、黄、赤、白、黑五色,让苏音想起她小时候玩过的彩色玻璃弹珠,只是,这枚晶珠比那要大得多。
而在五色分列的晶珠中央,悬停着一个很小的小人儿,眉目清澈、衣袂翩飞,宛然若有呼吸,仿佛是活的。
与苏音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