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枕头下拿出一页纸,上面有六个大字——
季惟东曾来过。
华子眼眶一热,重重点了个头。
又听他说:“立崇你先出去。”
律师颔首出去了。
季惟东向华子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死之后,把我屋里的吊灯拆了,给许如虹送去。”
华子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不觉恍惚了一下。
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再从季惟东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可他还是提到了她。
他的遗嘱,最后一条,是说给她的。
华子看着季惟东的脸,窗外最后一丝暮色照到他的脸庞上,其实他病态的样子真的不好看,可华子却感到了一种从未从他身上察觉到的温柔。
只一瞬间的温柔,就像这暮色,悄然就消失了。
季惟东催他出去办事。
华子颔首,如常出了门,到厕所里,开了水龙头,接水扑在自己脸上。
刚开始他只是一捧一捧的往脸上扑水,到后来,动作越来越急,越来越快,直把自己的衬衫和头发都弄湿了。
旁边有人试探的喊他:“小伙子。”
他猛地怔住,两秒后,他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于是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脸,浑身都在发抖。
这里是医院,人间疾苦最多的地方,陌生人对随处可见的奔溃都很理解,竟然好心的劝他:“小伙子看开一点……”
可华子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从上大学实习就跟着季惟东了,他大学毕业不到两年,就被季惟东提拔为助理,刚才季惟东交代后事,竟然要把副总裁的位置留给他。
他何德何能被人这样赏识,他宁愿做他一辈子助理。
华子平复很久才走出去。
原本想直接出去办事,可是常照顾季惟东的小护士拦住了他,急的满头汗:“华助,终于找到你了!季先生突然不好了!”
华子一懵,只觉得整个人都要一头栽到地上去。
这时另一间病房里有个女生边打电话边出门:“许如虹的见面会我去不了了,我妈病情加重了,门票你帮我挂咸鱼买了吧……”
华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疯了似的往医院外面赶。
边跑边打电话给许如虹。
是大龙接的。
华子不等他说话,就吼道:“快来爱华医院,季惟东马上就要咽气了!”
许如虹当时正在拍一条哭戏,哭了三条也没过。
大龙看她在和导演交流剧本,那么认真,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怎么告诉她。
可是如虹却在这时候,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那一刻,她看到了他慌张的神情,和举着手机的手,脸色忽然变了。
她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大龙挂断电话,顿了顿,还是向她说了:“华子说,季总可能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