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晚上没发觉,第二天六点多就起床,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清晨的潮湿。
这天是出殡日,中午在马路摆设,媳妇们在棺椁后面哭,儿子们跪在灵台前,朝来吊唁跪拜的人磕头行礼。
秦宏伟腿不大好,好几次跪下之后,拄着木棍都站不太起来,他身心都不安,秦楼看在眼里,不自觉鼻酸。
好在这是最后一项繁琐隆重的环节,随后便是入土为安。
男人们去新坟了,女眷们撕了孝衣,回家撤了草席,事算办完了。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男人们从坟上回来,吃了最后一顿席,各回各家。
秦宏伟坐屋里捏腿喝茶,吴小燕从储粮食那屋,拿了块包在一起的布出来,解开上面缠着的许多布条,摊开布,里面还有个红色的塑料袋,解开红塑料带后又是一层布,然后才露出整沓百元的钞票。
吴小燕说着一口纯正乡音:“咱娘死,你弟兄四个均摊我没意见,但后面你腿做手术,就真拿不出钱来了,事办完了,你想法快去弄钱。”
秦宏伟闷闷的,神色凝重,相处几十年,或许是知道在辩论上说不过吴小燕,于是干脆不说。他喝了口茶,又朝着茶碗吐了两口茶叶,拿起茶几上的钱就往外走。
吴小燕冲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喊:“算完账就回了哦,你儿晚上还得上自习。”
“我去送吧。”
秦楼一直坐在屋门口的板凳上鼓捣手机。
来欢城之前她买了部二手的安卓机,她此前用了多年的苹果,安卓系统对她来说很陌生。
她这个人长相随母亲,性格随父亲,一向不怎么会说话。成年之后,更是把平生所有的语言天赋都用在对付陈岸上了,哪怕见惯了父母为些鸡零狗碎的事儿龃龉,她也不晓得怎么插话。
她进屋收拾,吴小燕跟着她到屋里去,到门口又站住脚:“现在去有点早。”
秦楼换着鞋没抬头,笑说:“没事。正好我领他去买点辅导资料什么的,他明年中考,学习得抓紧点。”想了想又补充,“还有,我爸手术费你不用愁,我这边攒了点,够用的。”
说完这句话,身边半天没动静,秦楼以为吴小燕早走了,谁知一抬头,见女人原地站着,扭扭捏捏的笑了:“小楼,你长大了。”
秦楼系鞋带的手抖了一下,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绑蝴蝶结:“我都25了。”
“你还知道自己25了啊,也不回家,你说你成天在外面干嘛啊,也不找对象,要我说真不如回家考个编考个公的,考上了麻雀变凤凰,还好找对象,你娟娟姐不就是……”
吴小燕静不过三秒,一提起这事就恢复本性,絮絮叨叨没完,秦楼忙喊停:“你去叫下秦岩吧,我一会儿涂个口红就收拾好了。”
吴小燕知道她油盐不进,又嘟囔两句,才不甘心的出去了。
晚上秦楼骑着电动车送秦岩去上晚自习,平时秦岩也骑车上下学,只因前不久车子被偷了,加上家里办白事,就没来得及去买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