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一哂,他倒也没再追问,只反问她:“不是担心皇后会对你如何吗?眼下不就有个现成的靠山?”
元曦心弦微动,一下便明白,他这是想让自己去向太后求庇护。
太后于江山社稷有功,于百姓心中的威望,比建德帝还要高。若她肯出面给自己撑腰,别说内阁里的那几位,便是皇后也不敢有微词。
可这事情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那可是太后啊,生起气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不认,更何况是她?
“能行吗?”元曦深表怀疑。
卫旸还是那副闲闲的模样,明明是他提的主意,他却丝毫不关心结果,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便靠着车围闭目养神,俨然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元曦眉梢抽得厉害,有那么一瞬,是真的很想将他从马车上推下去。
其实她也的确没必要担心,甚至都可以不跑这一趟。毕竟已经决定要离开,太后愿不愿意许她庇护,也不重要了。
可她实在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人家是真心实意待自己,自己却诓骗了她五年。若是旁人,元曦也就无所谓了,但太后不行,即便真要离开,她也要先跟老人家道个歉。
*
早春昼短,马车在北苑门前停下的时候,天边已浮起灿烂如锦的晚霞。
院子里的杏花都开好了。
花朵经霜泅雪,绯红褪成浅淡的粉,像半透明的琉璃,风一吹,零落成阵。锦幄下的几处避鸟金铃跟着晃动,长长的穗子同杏花一色,声音清脆悦耳。
卫旸先进去请安,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一行宫人嬷嬷,都是长年在太后跟前贴身伺候的。想是老人家要单独跟她说话,才将人都打发了出来。
元曦心提到嗓子眼,闭眼深呼吸几次,方才鼓足勇气迈出脚。
走了两步,她回头,卫旸还站在杏花树下。
赤红的夕阳从他背后斜照过来,而他的眼始终直直望向她。大约是山间的夕光太过明媚,那么幽深的凤眼,竟也被晕染得清澈无比。
元曦不禁疑惑:“殿下不回去吗?”
以前两人一块来北苑看望太后,他也经常比她先进门请安,请完安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处理政务,从不会等她。眼下外头的事可比平常多得多,也棘手得多,他反倒不动了?
卫旸不置可否,两手负到背后,仰头望向天边火一般绚烂的霓霞,感慨道:“夕阳无限好,山间尤甚,我想再看一会儿。”
元曦撇撇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又侧头乜了眼。
他仍站在树下,负手眺望远方,落日尤其温柔,人间也皆是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