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相携而行。
荣王瞧着充当拐杖的孙女,忽而兴起,“盛明修那臭小子,据说还学起木雕来了?你总夸他聪明,学东西快,这回就让他雕个手杖,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
“好呀,他必定乐意效劳。”周骊音莞尔。
……
次日盛明修造访隐园,荣王果然提了手杖的事。
盛明修亦爽快应了。
自打盛煜的身份翻到明面后,他除了白捡个侯府嫡子的身份外,因周骊音的缘故,来隐园的次数也愈来愈多。荣王前半生戎马征战,后半生归隐田园,待晚辈颇为亲切和蔼,两人处得投缘,盛明修敬重老人家,自是愿意效劳。
就连做手杖用的木料都可就地取材。
周骊音饶有兴致,跟着他去隐园北边挑树枝,回来时不免又经过那棵梧桐树。
繁荫嘉木之间,那棵尚且低矮的梧桐并不起眼。
周骊音却仍在树前驻足,目露眷恋。
盛明修站在身侧,瞧着她神情里竭力掩藏的感伤,心里紧揪似的难受。见荣王已默不作声地走了,遂微微躬身,低声道:“快到周年祭日了吧?若是很想念,明日我陪你去瞧瞧,好不好?”
温柔如磁石打磨的声音,是心疼呵宠的姿态。
周骊音抬眉,对上他的眼睛。
年近弱冠的男子,已渐渐褪去少年时的顽劣与稚气,身段迅速窜高时,玉貌琼姿也更胜从前,望之只觉风姿挺秀,芝兰玉树。从前的玩世不恭渐渐收敛,他身上有出自习武世家的飒然豪爽,有受时虚白耳濡目染后的洒脱淡泊,锋芒渐盛的眉眼间亦渐渐有了沉稳味道。
相识已有数年,彼此的心事早已洞悉。
周骊音轻轻颔首,眼底浮起柔色。
曾以为永不会舍她而去的母亲与兄长,在朝堂争斗中相继离去,反倒是从前打算舍弃她的盛明修一路陪她走到了今日。曲园里初见时,她逆着树影里漏下的阳光,看到少年郎站在树杈上,笑得散漫不羁,一跃而下。
彼时阳光明媚,清风和煦。
她为少年郎的容貌身姿所迷,厚着脸皮屡次叨扰指使,甚至心存调戏,肆无忌惮。
以至渐渐沉溺,不可自拔。
周骊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身份尊贵的小公主成了苍穹之下临风无依的飘蓬,那个散漫顽劣、对她爱答不理,甚至瞧见她就头疼的俊秀少年郎竟会成为她能抓住的最紧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