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眼中毫无温度, 正如此时, 她一点不怀疑, 孟弋舸真的会杀了她。
如果不是她那时候还小, 关键时刻机灵, 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用亲情唤醒了他最后的良知, 现在的她, 或许早已不在世上。
事后,孟弋舸甚至还厚颜无耻地上报朝廷,说他的胞弟被乱兵所擒,他是不得已斩杀,一切都是为了阻止乱兵祸乱盛京,惊扰贵人。
这一说法确实很漂亮,他也的确杀了不少乱兵,非但没有被问罪,反而因此得到了朝廷嘉奖。
此后,他的官途,一路坦荡。
尽管她腿已经发软,嘴唇哆嗦,她还是强撑着心中的恐惧,直视孟弋舸,“兄长想杀了我?就因为我算计了宋拾音?为什么?”
她着实不解。
她记得,孟弋舸分明是极为厌恶宋拾音的,他厌恶宋拾音的靠近,厌恶宋拾音对他的爱慕,厌恶宋拾音为了接近他不择手段。
可为何,他今日却为宋拾音出头?
孟弋舸脸上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孟钰脑中突然萌生了一个荒缪的想法,“你对她起了私心?你并非全然对她毫无感情?”
孟弋舸手腕轻轻颤了颤,剑刃的轻微晃动,没有躲过孟钰的眼,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还真惦记上了她?她究竟有何本事,惹得你们一个两个为她如此?”
孟弋舸眯了眯眼,冷冷道:“这与你无关,你算计宋拾音,想让她替代你和亲?”
孟钰苦笑,“前几日外祖在殿堂上当场为我请婚和亲这事,兄长你是知道的吧?你那时候就站在那里,为何不替我推拒掉?你明知胡人多么野蛮,风俗骇人听闻,他们住蒙古包,逐水草,食不果腹,他们不爱干净,几个月不曾沐浴一次,身上汗臭难闻,他们烧杀抢掠,女人可以是战略品,也可以是胜利品,可以随意赏赐,转手多人,根本罔顾人伦。
我不是正经公主出身,他们又能给我多大体面?若被打杀了,也不过是回头向陛下报上一句我不适应草原生活,水土不服,不幸抱病离世罢了,转身又可以向陛下请旨赐婚,到那时,又有谁记得我的存在,会将我的遗体送回故乡安葬?”
说着,她看向了他,仿佛看进了他灵魂深处,“你会吗?你会特地为了我,奔赴千里,去往东胡国,亲自收敛我的遗骨,将我带回家吗?”
不等孟弋舸回答,她就自顾自地摇头,“不,你不会,如果会的话,就不会在知道我算计宋拾音时,这般暴怒,我可以和亲,宋拾音却不可以?只因我打了她的主意,你就要对我刀剑相向?”
她目眦欲裂,眼底的绝望、难过、愤怒和痛心是那般触目惊心,一下就刺到了孟弋舸的眼,“为什么兄长?我才是你的妹妹,嫡亲的妹妹,即便不是一母同胞,我们身上流的,依旧是同一血脉,谁也不能剥夺我们的血脉联系,即便是未来嫂嫂,也不比你我亲近,为什么连你都不帮我?却要帮一个外人?”
她伸手,抓住了孟弋舸的剑,锋利的剑划破了她的手,下一刻,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刃落下,一滴两滴,染红了地面,她却不觉得痛一般,依旧在用一种足以刺疼他的眼神在注视着他。
孟弋舸终于慌了,他抽出了剑,将剑丢在了地上,死死按着孟钰手上的伤口,不让喷涌的血液继续流出。
她却笑了,笑得那般开心,“你心软了,你心软了,原来我在哥哥心中,是有位置的,你不是全然不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