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仪的手指不觉捏紧。
死亡是什么?大多数人真正理解它应该是在自己的亲人离去的时候吧,原本模糊的概念在看着亲人闭着双眼、盖上白布的时候似乎一下就明晰起来,那种明悟会带着难以磨灭的悲伤一起,伴随恐惧牢牢在心里扎根。
这种悲伤几乎难以释怀,不论长大到五十岁、六十岁还是七十岁,一想起来都会再次红了眼圈。
榕洋埋在自己膝盖上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声音又变得沙哑:“到后面阿姐也病了,我给她喂药,她闭着眼,药从她的嘴边流下来,不管我怎么叫她她都没有醒来……我差点以为阿姐也会像阿爹一样‘死掉’,好在她最后好了起来。”
他说到这语气稍微上扬了一点,似乎情绪已经因为眼泪宣泄出去,重新变得平静。
榕洋抬起头,头发乱糟糟落在耳边,乌黑的眼睛直直看着卓仪:“后来就是阿娘生病,差点……好在现在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之前那种想法……姐夫,我真的……我真的……”榕洋表情还是那么平静,但他睁大的眼睛里不停地涌出了泪水,叫他话也说不完整,半晌才哽咽着、用一种迷茫着想要寻求帮助般的语气问道:“我真的……好害怕自己也会死掉。”
“我怕死,姐夫……我怕大家会死,也怕自己会死。”
“……”
卓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坐着的姿势越发像是一尊石像,此时听完,面对榕洋无助的表情,他只能笨拙地坐在榕洋床边,把这个无声哭泣着的孩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小宝宝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榕洋。”
榕洋稍微平静了一点,他乖巧地靠在卓仪怀中,听着耳边传来的震动,嗡嗡地,没有姐姐那么清灵,却同样给他很大的安全感。
卓仪继续拍着他的后背:“榕洋,人总是会死去的,不论是谁。”
他感觉自己手下榕洋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动作没有停顿,声音放得更柔了一些,接着说道:“我们只能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容易因为意外而死去……但榕洋,不要因为恐惧让自己在活着的时候就不停地思考‘死去’这件事情,我们无法抗拒死亡,但可以在活着的时候为重要的人留下更多快乐的、有意义的记忆。”
“最重要的是……姐夫会保护好大家,直到你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别害怕。”
榕洋就这样静静的听着,这些话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难以理解,但从未有人这样告诉过他这些道理,最终他只是沉默地抓紧了卓仪领口的衣裳,似乎稍微与心中的恐惧和解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