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把头摇道:“大爷,我从前当你好人儿,听得福贵孬话千言万语,却有一句话无错,既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有情的人,惜情珍情把情护,无情的人,厌情憎情把情抛,我是你夫人的妹、堂弟的妾,安分守己数几载,规规矩矩度流年,你偏要园中把路拦,你偏要园中把路拦,你说池里鸳鸯都配成了双,地上的人儿怎孤零零,你说娇娘她凭栏望眼欲穿,空把大好青春辜负了,你说陌头青青又见杨柳色,相思梦里灯烬断何处,你还说、你还说我俩情真又意切,经风经雨难舍不离分,好话软话甜言蜜语的话,你字字句句将人迷,桩桩件件把人哄,却原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草上露瓦头霜。你既是无情无意空心的人,作何设下圈套让我往里钻,如今东窗事发了,你想当甩手掌柜哪里容易,非的给我和孩儿个说法才可,否则我便是湿手沾上干面粉,柳絮黏着头发丝,不是那么好甩脱的。”
常元敬不怒反笑道:“你急什么,我不是一直在为你打算!那晚你依了我的计策,给常二灌下药,此时不就太太平平了。是你把事办砸,怎怨得了我。”
肖氏擦拭眼泪儿:“你哪里知,他在关外五年,性子大变,不若从前好说话。”
常元敬观她眼眶红红,粉腮脂腻湿滑,松散着发髻,含怨带愁,灯下的美人我见犹怜,遂笑哄道:“你放心,这事儿你莫再想,由我出面和常二说清,他还是听我话的,必能想个周全的法子保你母子。”肖氏听他这么说,方不哭了。
丫鬟送来酒菜,天晚寒冷,便坐到榻上,放下桌儿,偎在一起吃酒,酒助狂兴,便闭门耍了一回。过了子时,他穿衣趿鞋离了房,趁着月色回府,说来也巧,蒋氏身前的丫鬟紫燕来平国府给她的娘送一截蒸粉肠佐酒,路过肖氏院门时,远远见常元敬带着福贵出来,忙躲身树后,揉眼怕自己眼花,细看确实是他俩,暗想这三更半夜的,大老爷怎会在肖姨娘的房里,左思右想不得解,送好粉肠回到蒋氏住处,蒋氏正发脾气,骂道:“喊多少趟了,竟没一个人应,明早全都发卖出去。”
紫燕忙给她斟茶,是个忠心的丫鬟,凑近耳畔嘀嘀咕咕把所见述了一遍。
蒋氏半信半疑,沉吟许久才道:“把方才的话烂在肚里,我自有主张。”
这边暂不提,且说潘莺命常嬷嬷春柳等人把西厢房拾掇一新,隔也就两日,不过黄昏时候,听得有人拍门响,却是两人抬着一乘轿子顿在门首,没丫鬟仆子跟轿,也没箱笼嫁妆,只道今日过门。潘莺则在房里教巧姐儿写字,常嬷嬷过来禀报,潘莺不想理,说道:“让二爷自去迎接入府便是,回我话做什么。”
常嬷嬷颇为难:“二爷还没回府哩!福安也没来报信,不晓要等到什么时候!”
“干我什么事儿。”潘莺道:“让她等着二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