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燕熹笑了笑:“话虽如此!但我心意已决,任谁也更改不得。”又语带揶揄:“已成东厂督主,娶妻、纳妾,有甚干系。”
常元敬语气渐缓和:“让太医替你好生诊治,看可否有回寰余地。”想起什么道:“听你嫂子提起,你要另开宅子单住?可有选好去处?”
他淡回:“买宅子需银钱,你应知我这些年俸禄皆由你们存着,前日问嫂子讨过,却道用于府中开支所剩无几。”
常元敬清咳一嗓子:“我忙于朝堂政务不问府中事,皆由你嫂子掌中馈,若有疑虑,同她直接坦言就是。”
常燕熹冷笑:“我敬她是长辈,不便同个女流之辈打口水仗,但得头脑清明者皆晓其中古怪,此次手中银钱有限,只买得处小宅院,仅供我与阿莺及其弟妹安身,再多人已无所处,是以肖氏等妾依旧在府里居住,我往昔俸禄足够养活她们,若这样嫂子还有微词......”他嗓音多些戾气:“你应知我是个糙性子,自会请人说理,到那时,亲兄弟明算帐,大嫂贤良的名声受损,我也是再顾不得。”
常元敬神情微变,沉声道:“长嫂如母,她打理府中上下百十口,这数年无功劳亦有苦劳,且待你关怀倍至从未怠慢,你岂能说翻脸就翻脸。更况她亦有自己道理,府里院多房多,足够你们住了,平素时常相聚一起,亲密和乐有甚不好?也不晓你哪根筋搭错!”
有语云: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常燕熹听得这话只是冷笑。
前世里可真是亲密和乐,亲密和乐到他的妾滚上了堂哥的床。
“你笑什么?”常元敬有些诧异,总觉这堂弟性子大变,从前再糙,对他及蒋氏却很敬重,虽非言听计从,却也不敢忤逆。
常燕熹淡道:“你不必多劝,我主意拿定再不更改,取妻之期已择下月黄道吉日入府,待得那处宅院收拾妥当即搬离过去。”
言毕走下踏垛,出了院门,眺望百步外有座山,他便踩着铺满野草闲花的尺径宽道,慢慢走着散心。
山脚下开了大片野桃花,挨挨捱捱很是绽盛,他渐近,忽觉诡异,按理正值春央,又繁花似锦,蜂嗡蝶飞应不请自来,然这里却不见丝毫活物。
四围显得静悄悄,能听见鞋履底窸窣地响动。
他忽然顿住步,竟见桃花林里,隔五六步便是一抔黄土,三尺坟堆,不曾竖碑牌,亦无草籽生,放眼密密麻麻,很是可怖。
忽听一声啼若婴哭,常燕熹迅速侧眸,从个树后窜出一尾野狐,想必困卧此处,被他惊扰,惶急地逃跑。
正欲待离开,不期起了一阵大风,吹得落樱缤纷如若雪舞,目光不经意顿在某处坟上,花瓣铺满黄土,竟意外竖着碑牌,孤零零却十分打眼。
好奇心至,他稳步上前,凑近俯身细看,脸色倏得大变,看官道是为何,只因那碑牌上书着“潘家二妹潘巧之墓”,右下侧一行小字:“长姐潘莺泣立”。
他静默片刻,转身迅疾离开,背后有人似有若无地轻笑,又疑是风声过花梢。
不多时已回院前,守门的老汉正生炉炖茶,他上前询问:“那是什么山?”
老汉笑答:“那是大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