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大手突然横过来,陈小云迅速闪过,直觉要骂娘,定睛再看那人,唬得筋骨酥麻,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妓儿,此时倒语不成句:“常常常大人,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你你你若要, 我我我......” 明摆着要拱手相让。
冯春岂容煮熟的鸭子飞了,利索的从陈小云手中抽下一件,再推她一把:“还不走么!”
陈小云反应过来,从没见跑得如此快过。
冯春把那件塞进常燕熹的掌心里,压低嗓音说:“这可不随便卖的呢,现送把常大人!有感您借银之恩!”
常燕熹展开肚兜,目光倏然深邃,揉成团笼进袖里,额上青筋不自觉跳动。
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明媚容颜,眨巴眼儿秋波暗送,笑容轻浮,前世里那狠心无情的女子,和面前市侩庸俗的孀妇,实难合成一个人儿。
他心底莫名起了焦燥,转身就走,曹励恰买好栗子,提着酒坛,匆匆追上那条背影一道而去。
潘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燕十八从树上跃下,走近坐在台阶的巧姐儿,巧姐儿眼前一黯,仰头见是他,高兴极了,把串好的菩提珠子扬了扬:“燕哥哥,送给你!”
燕十八岂会接过,微俯身凑近她的面庞,怒瞪咬牙道:“妖孽,乖乖随我走,或许还能饶你性命,否则抽筋扒骨,让你魂消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巧姐儿笑嘻嘻看着他,忽然爬起来,拍拍衣上沾的尘灰:“我找阿姐去!”蹦蹦跳跳地跑了。
这场二郎神庙会直至日落衔山方才结束。
常燕熹和曹励打马回宅,唐管事已在厅内备下酒菜,曹励把坛酒递给他:“温一下来吃。”
俩人坐在桌前剥栗子等酒,曹励问:“二爷打算在桂陇县还耽搁多久?兵部催讯不断,再不回京,怕是要等来皇帝的诏谕。”
常燕熹沉默不语,他十分了然京城的局势,起身走到窗前,这正是:林中听风,楼上看月,灯前拭剑,无论我有意无意,舟中看霞,城门看雪,烛下看美人,难管我有情无情。
唐管事送来温好的酒,曹励把酒倒满两盏,常燕熹回来坐了,接过盏吃了口,眉心猛得一跳,神情微愕。曹励问怎地,是言过其实了么,举盏一饮而尽,再回它的余味,稍顷咂咂嘴:“好酒,从未吃过如此佳酿,春娘着实了得!”
常燕熹再吃过一盏,忽然淡道:“回京也就这几日便可启程。”
待他俩吃完酒,各自回房洗漱歇息,常燕熹躲卧床上,虽有些酒醉却并无多少困意,窗外起风了,树影缭乱,他想起什么,从袖笼里掏出那片肚兜,摊展来,觑眼闲看,那春画儿绣的是老汉推车,这毒妇越活越俗不可耐.....配色倒鲜艳,简直栩栩如生,确实绣的精致......潘莺的绣艺无人能比,他忽然挺身坐起,把香几上的羊油灯取来举高,双目炯炯地仔细端详那幅画儿,终于晓得怎么越看越觉得哪里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