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心知常燕熹的能耐,他敢这样明讲定有十足的把握,细思极恐,顿时面色苍白,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
唐管事来报神兵营副将曹大人带一队人马到府,常燕熹“嗯”一声,又命道:“送客!”
冯春把刀放下,才发现菱角被自己削得破破烂烂的,也顾不得了,起身行辞礼,出了门,唐管事懒得敷衍,叫来个提灯笼的婆子送她离府,走了一段路,待心绪有所平静,冯春见四面无人,遂问她:“老嬷嬷,常大人什么时候来的?打算待多长时日?他回桂陇县来做什么?祭祖还是旁的?”婆子笑嘻嘻地,指指耳朵,再摆摆手,是个半聋人,听不清话,问也白问。
冯春怀揣心事回到房里,先去潘衍的榻沿边呆呆坐了半晌,又恨又怒,恨这个阿弟,明知家逢大难仍不收敛放荡行径,怒其惹来泼天的祸事令她左右为难,索性不管为上策,做牢或去长春院做倌儿,都是他自找的命,活该受着,别拖累她和巧姐儿。
可看他阖眼皱眉悄无声息地虚弱躺着,颊腮烧得通红,念起父亲临终时的叮嘱,她终是难横起心,走往厨房燃起炉子,在廊下炖了一碗汤药,喂他吃下,她想着做最坏打算,就是给虔婆百两替阿弟赎身,复又去细查茶馆的帐册,算盘珠子拨来划去,那碎银几两还是几两,不见丝毫增长。长叹口气,抬眼望月,树影筛风,不由把那人想了想,倒激起些许斗志来。
隐约传来巧姐儿的哭声,连忙钻进帐子里去抱她,哄了会儿又继续睡了,冯春也朦朦胧胧的,院里侧门连着通街的过道,有车轱辘碾压青石板路的嘎吱声,门闩抽出咣当木板阖拢声,两三声狗吠,屋顶猫儿踩踏瓦片,忽儿听到一声绵长的叹息,男人似在耳畔充满痛楚地质问:“毒妇,你胆敢背叛我!”她蓦得惊醒过来,窗纸透白,有哭声一片,从隔壁的香烛纸马店传来,又是谁家生离死别了。
冯春要应对阿弟的这场官司,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柒章 县衙门多事少险 牛腰山事少险多
诗曰:
人生虽未有前知,富贵贫贱总轮回,守身如玉莫自堕,前程似锦终有时。
冯春囫囵睡了一晚,曙色发白时就被出殡人家的啼哭扰醒,再难入眠,索性起身,舀了凉水梳洗,刹时神清目明,量米煮粥蒸粽子,再去探潘衍病情,额头滚热,仍旧半昏不醒,她心底很是烦忧,拎起小风炉到茶馆檐下,摇扇炖药,街道上多是从妓儿巷里早起的风流客,从卖花妇篮里拔根萱花插进幞头,买块肉饼边吃,边意兴阑珊的回家去;小贩挑着筐子游走叫卖,筐里鸡啼不断,惊破天际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