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抽了小半,林翼在灰盒里捻灭了,摇上车窗准备走人。
四宝话还没说完,攀着窗玻璃又道:“说起来还是要谢谢林老板,这一趟从香港来的那批美国香烟,我赚了不少,哪天有空一道吃个饭吧。下趟有什么机会,侬千万再关照着兄弟一点……”
钟欣愉最初的那个问题便也有了答案。怎么混熟的总归还是因为钱。世界上所有的事都因为那条铁律,铜钿。
“等哪天有空吧……”林翼只是敷衍,发动引擎,把车开到路上。
只剩下他们两个,原是该说一下方才在厂里的事情了。但要开口,却又觉得多余。
她已经意识到的,他一定也知道了。她正在想的,又未必都能告诉他。各种念头在脑中翻涌,过去的,现在的,以及接下来要怎么做,一步又一步。她是如此,他也一样。
后视镜中,可以看见马四宝的那辆纳什仍旧跟着他们。两辆车一前一后,往西驶去。一直开到北苏州路尽头,已经能够望到黄浦江。林翼却没过外白渡桥,反而沿着百老汇路往北。
“去哪里”钟欣愉回神过来问。
他不曾看她一眼,只说:“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车子继续往前,过了斐伦路,拐进太平码头。
前几年打仗,这附近的码头有不少被炸过一遍,一直不曾修复,如今只剩下废弃的仓库和空荡荡的栈桥。
钟欣愉看着那里,却想起许久以前那疯狂的一年。也是乍暖还寒的初春,他们就是从这里坐着一艘划子过江去见蓝皮。
车子停下,纳什跟着靠上来。
林翼降下车窗,对那边说:“我们进去看看风景,四宝你不用跟着了。”
马四宝却面露难色。
林翼朝江上望了一眼,笑道:“你自己看好了,此地一艘船都没有,我能跑到哪里去呢难不成跳黄浦江三月份的天气,哪个神经病会往黄浦江里跳”
话是问四宝,却看一眼钟欣愉。
钟欣愉淡笑,调开头去,知道这神经病说的就是她。
他跟她一样,也在想那疯狂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