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一会儿清醒了,终于静下来,她躺在那里超脱地说:“我以为他是真心待我的。其实他这个人根本没有心。对他来说,所有人都只不过是玩意儿而已。女人是玩意儿,小孩子是玩意儿,就连你们,你们也是玩意儿……”
最后那句话,她是看着站在床尾的钟庆年说的,说完忽然笑起来,笑得停不住,直至声泪俱下,还在一边笑一边说:“你们啊,还有我啊,谁都别想逃过去……”
但后来还是有了一点线索。
楼小琼絮絮地回忆起两人之间的锁事。她在北边儿名气响,有一回去天津登台,收到的花篮在场子里摆都摆不下。只有叶少钧直接叫人捧到后台来了,一大丛一大丛的白茶花,简直要从布景后面满出来,害得候场的演员连脚都没地儿搁。
“我问,是谁送的呀”楼小琼说着,绘声绘色,“底下人答,是一位叶先生。叶什么不晓得,就晓得姓叶。散了戏,他就在场子后面等着我,自己开一部汽车,车子里也是一大丛白茶花……”
说着说着,眼神散了,她像是又回到那天晚上。
钟庆年把她叫回来,继续往下问:“他告诉你自己拿英国护照是从马来西亚来的”
“对,他是这么跟我说的,”楼小琼点点头,而后又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但我不信。有次我们在路上走,遇见个人喊他‘夏先生’……”
“夏先生”钟庆年捉住这个称呼。
楼小琼的表情生动起来,说:“我这才知道他不止一个名字,姓夏的时候叫夏与阳,姓了叶,才变成叶少钧。”
“夏与阳这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钟庆年追问。
“我在他的东西里看见一枚小印,方方正正,拇指那么大,上面刻着‘夏与阳印’。”
“后来呢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吗”楼小琼却又迷茫起来,“我大概猜到过吧。但是他反过来问我,有什么要紧我唱的我的戏,他唱他的戏。我也问过他,你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呢你晓得他怎么回答”
钟庆年不语,只等着下文。
“他跟我说呀……”床上的女人睁大双眼,仰面望着屋顶挂下来的电灯泡,眼前一定是盲的,只见一片白光,就像是瞬间代入了那个江洋大盗的灵魂。
她用他的口气说:“因为别人做不到,只有我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