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他走过去,挽了他的手臂。恰好给外汇科一个女同事看见,笑着对她说:“朋友来接啊”
她也笑,跟人家点点头。
新年前夕美好的场景。
林翼也不说话,像是跟她一样,不愿意打破这暂时的错觉。他们穿过转门走出去,汽车就停在外面。司机已经给打发走了,他自己驾车,带她往西边去。车窗上起了雾,只有雨刷扫干净两片小小扇形,看见车外风雪中的街道,有种与世隔绝的空寂。
“去哪里啊”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迈尔西艾路,”他回答,“我定了衣服给你。”
“不用了吧……”她婉拒。
但他不等她说出理由,打断她道:“三十一号晚上许亚明请客,你既然要演,就演得像一点。”
她没再说什么,已然会意,第二个条件也要达成了。
错觉也随之破灭。如同这一场雪的隐喻,远看都是好的,近看才发现肮脏的内里。
车子开到迈尔西艾路,林翼带她走进一家法国人开的时装屋,让女店主拿现成的晚装出给她试,又差跑街的伙计记下颜色和款式,去附近西比利亚皮草行取几件皮草大衣过来,配成一套。
现在这个时候还能大笔开支置装的人少之又少,这种事若是全权由店家做主,必定是往昂贵了去的。果然,伙计取回来的几件,不是满天星的紫貂,就是白山猫。
女店主殷勤地在旁边帮忙,叫店员把两扇屏风式的大镜子折成合适的角度,给她照背后的样子。
镜中光影交错,她忽然以为看到了知微侧脸的轮廓。直到回首,才发现那其实就是她自己,像是正一点一点地被填进那个样子里。
抬眼便遇到林翼的目光,他也正看着她在镜中无数的映像。
许亚明请客的日子定在西历的最后一天,这回不用去沪西,而是借了林翼的地方,办在逸园的俱乐部里。
钟欣愉最初听说这个地点,多少有些意外。
那段时间,租界各种暗杀频发。许多名流已经离开此地,剩下的不是称病深居简出,就是在报纸上刊登启示,说明自己无意参与政治,也不接受任何职务。
而许这个人,已经给军统盯上了,却还是敢这样招朋引伴,要么是真迟钝,要么就真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