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将太阳碾一碾,躬着背写字。箫娘回神,搭过脑袋去看,看不明白,便问:“念作什么?”
席泠将纸搁在她掌心,“倘或生个儿子,就叫他潮生,若是女儿,就叫她韶时。”
箫娘在心内默了两遍,折在腰间的荷包里,“成,回头生下来,我再找算命的合一合,看看对不对八字。”
席泠没奈何地笑了笑,把笔递回她,“回去吧,我要启程了。你在家乖着些,千万顾好自己。”
“你也顾好自己。”箫娘低低说了句,嗓子里含着沙。稍候片刻,她向前迈了一步,推了他一下,“你先走嚜,我望着你走。”
席泠站定凝望她一会,终生的爱与欢一并静敛在黑漆漆的瞳孔中。片刻后,他沉默地剪一剪眼皮,好似就把她的影由眼封锁在心里,寂寂转身,向那枯黄迢递的路上去了。
那镣铐哗啦啦地响起来,箫娘在后头却只看他被野草隐没的黑靴,他得凭这双脚走很远,走到她望不见。山腰晴日,雁背远秋,她还站着,与背后的南京共同沦为留都,在陈旧的繁华中,等待迁徙的“君王”回来。
似乎仍旧听到镣铐声,哗啦啦、哗啦啦,是萧瑟的野风由身畔向着悠远人世拂过去,拂低了几千里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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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黄霑《流光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