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饱学之士,在官场得靠钻研逢迎立足,要为百姓担当,手段却得靠贪墨。在这是非难分,清浊难断的世道,好似谁都不干净。皆把淤泥糊满一身,泥泞的骨头里,还有几分良心,谁又能估算?
第72章 碎却圆 (二)
月移中天, 玉楼风迁,一更天色里,席泠适才沾露归家。一径到望露院中, 见上头廊灯婆娑,只西厢里亮着灯, 并无一点声息。
踅入屋内, 一反常态,箫娘只当没瞧见他,坐在榻上盘着腿儿坐她的活计,对着炕桌一盏昏昏的灯,连眉眼也不抬。席泠顺道由正墙底下的香案上拿一盏灯过来, 一并点上,“这么暗, 眼睛如何看得清,仔细扎了手。”
“我扎了我的手, 与你什么相干?”
席泠正在屏风后头的换衣裳,闻听这冷的嗓音,台屏上头望过来, “谁惹得你不高兴?”
箫娘乜他一眼, 把针线乱着收在篮子里, 一鼓作气地将篮子搁到一边, “没有!你哪只眼见我不高兴?”
席泠看这态度,想了想,便不过问了, 换了件黑缎圆领袍踅出来, 一径到那头书案上坐着。不一时箫娘就听见研墨的声音, 歪着脑袋一瞧, 人家已像没事人一般提笔作文章了!
她就不信席泠连她生气也没听出来!于是又歪回去,重将针线篮子端在炕桌上忙活,也不问他吃饭没有。她这里暗堵了半日气,再从花雕的罩屏里看,席泠已写满了两页纸。愈发怄得她不行,十分用力地把个针线篮子翻得窸窣作响。
篮子里的线团与碎布头始终是软绵绵的动静,响得不彻底、不惊心!她一股脑跪起身,“砰”地推开槛窗!凉风灌进来,透着一丝寒意,将窗扉刮了几个来回的“咯吱”声。
席泠仍旧俯首在案,看也没看她一眼。终归是箫娘捺不住了,捉裙走过来,在书案前挂着脸,“你怎的不问我?”
“问你什么?”席泠检阅着写下的文章,还是不抬眼,嗓子轻飘飘的,不经意的态度。
怄得箫娘跺了跺脚,“问我为什么不高兴呀!”
“你不是说没有不高兴么?”
箫娘险些跳起来,一把夺了他手上的纸张,拍在案上,“我就是不高兴了!”
席泠把那页纸规整地摞在一边,向椅背上翛然倚着,“那你说说为什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