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陶家的事情叫他揣测出来,与他父亲就似陌路的点头之交,平日不过按礼请安,一句多余的话不肯说。
何齐摆着当爹的款,拿了多日的乔,这小子却迟迟不肯服个软。他在后头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甩袖,将其呵住:“站着!给我过来!”
无法,何盏只得转身过来,面上不冷不淡地,“爹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何齐气得笑了,剪着两条胳膊,“为着你那岳父,你预备一世将你老子当仇人?你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我的儿子?”
“自然是爹的儿子。”
“既是我的儿子,怎么时时跟我白眉赤眼的?”
何盏微剪眼皮,有些轻蔑态度,“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是父亲自幼教的道理。”
险些怄得何齐一口气上不来,抬起发颤的手指着他的鼻尖,“你成心气死我是不是?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不想何盏既不认错,还将眼斜瞥到地上。愈发气得他三尸暴跳,朝跟着的小厮招呼,“给我叫几个人来,绑了这个不孝的孽障!打他二十板子!不见打出血来,你们谁也开不了交!”
闻言,小厮慌了,抱着他的乌纱帽忙掣何盏的袖口,“爷快认个错、快认个错!”
何盏却将眼直勾勾望着他父亲,“我没错,事有不公,我就要说;为人不仁,我就看不惯;行有不义,我更是不服。叫我向不公不义之事认错,世间断没这样的道理。”
这还了得,何齐当下便叫来四五个家丁,将何盏困到他书房里,扒了上衣揿在凳上,不许告诉太太奶奶,眼瞧着打得他皮开肉绽,才肯罢休。
何盏咬死了就是不肯认错,被打得路也走不得,抬回房去。两个伺候的丫头慌得哭了,要到正屋去告诉绿蟾,被他呵住,“奶奶病着,又去给她添什么烦?我又不是要死了,不许走漏到那边屋里去!”
他母亲赶来瞧他,他也是如此说,叫他母亲也没办法,只叫这屋里两个丫头仔细伺候,按大夫的放下的药,按点给他搽换。又使人往都察院衙门,替他告了几日的假。
绿蟾毫不知情,下晌还留箫娘晴芳吃晚饭,说了好一会的话,才勉强回转几分精神。
那头席泠归家不见箫娘,料想她是往何家去了,也不问丫头,独自就在屋里换了衣裳,往竹海里乘凉看书。
林间用木头搭了处台子,比一张床还要宽敞些,四面围着雕栏,乌油油的黑漆。台子上搁着张炕桌,铺了玉簟,平日在这里乘凉吃茶。
凉簟终归有些硬,素心眼快手勤,忙取了褥垫高枕过去叫他靠,“老爷枕着,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