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晌果然拿了条新鲜鹿腿来,箫娘喊了晴芳,问起她汉子,晴芳讲陶知行使唤他外头跑腿去了,不要管他。
两个人就在灶上拆解鹿肉。席泠搬了个小炉子在屋檐底下,架了铁丝编的一张网,鹿肉搁在上头,烤的滋滋冒油,与何盏两个就在炉旁搭设矮几。
边上还搭着一张高饭桌,摆了七八样馆子里提来的菜,桌儿底下架着炭盆。晴芳筛了壶酒搁在炉子边上给席泠何盏吃,仍回案上与箫娘绿蟾同坐。
富贵贫寒低贱的都汇在一席,嘻嘻闹闹的喧得厉害。箫娘白赚了一大笔钱的缘故,格外兴致高昂,又是为绿蟾筛酒,又是为晴芳布菜,两头招呼个不停,“不要与我客气,平日都是蹭你们的好处,今日我做了这东道,你们只管放开吃喝!”
下席两位笑了笑,正好新烤出几块鹿肉,何盏拣了小小的一块,吹了吹,自然而然地转身举高。绿蟾也自然而然地俯下腰张嘴来接,眉眼如画,“好吃,倒比那煨的合我的脾胃些。”
何盏一只手接在她下颌底下,缱.绻笑着,“到底有些燥,你少吃一些,克化不动夜里嚷肚子疼。”
两个人亲热得似一个壶里的烧开的水,咕嘟咕嘟一处冒泡。绿蟾这时候才想起,还有外人瞧着呢,红着脸嗔他一眼,忙抻直了腰,仍旧与箫娘她们吃酒。
何盏回身过来,扎近脑袋与席泠低声自嘲,“这些时候我无一不拼命顺着她,省得过些日子她父亲的事情闹出来,她好有一场气同我生。我这也算提前抱抱佛脚,指望着她到时候少怨我一些吧。”
席泠在矮几对过坐着,抬眼望一望绿蟾的侧脸,笑了笑,“你们是夫妻,一向恩爱非常,她会谅解的。”
何盏心里却始终不安,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情了,陶家运粮出去,元澜那头截下来,林戴文就能顺理成章抓人审案。
尾后这些事情都不要席泠过问,他仿佛已经抽身。铁丝网烤得滋滋响,油花滴到小炉里,噼啪地冒出红红的火花。他们都不过是上头的一条铁丝、一个钢结,纽着纠葛着,编成了一张坚固的天罗地网,谁也不无辜,不清白。
檐外北风正萧瑟,箫娘倏地捧着个碗蹲到这席来,叫花子似得朝席泠伸手,“那烤好的鹿肉,也给我夹一些。”
比及箫娘讨要了鹿肉起身,忽然一阵风卷雪来,雪花落在炉上,哧哧地没了痕迹。箫娘倒雀跃起来,又跳又笑,“下雪了下雪了!快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