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他?一个九品巡检,上头随便一捞,都是比他大的官,就受点闲气又有什么?噢,受不得气,就不要往官场里扎!”
说话就到了白马巷的房子,周大官人早在里头预备了戏酒。箫娘原就要辞的,不想二人将她拉拽住,留她席上听昆腔用饭。
中秋过了,天蓦地凉下来,周大官人还装斯文地摇着把泥金扇,翘着腿,风流倜傥地与箫娘说话,“我说乌嫂,这宅子你家席大人是个哪样意思,买还是不买呢?倘或不买,我这里已有户打扬州来的人家瞧上了,我可就给他们了。”
“随你给吧,我家先不要了。”箫娘见他那姿态,分明是元太太眼前卖弄俏皮,她不好卡在中间了,吃尽盅新酿的荷花酒,起身就辞。
叫元太太一把拽住,“你哪里去?坐下听戏呀。”
箫娘把眼在两人身上滴溜溜一转,不客气地调侃,“我就不叨扰你们,我赶着往陈家去一趟。我不在,你们也便宜许多,何必作出这副样子拉我?”
讲得元太太面红耳赤,松手啐她一口,“呸,走你的!”
箫娘笑嘻嘻甩手走了,马车驶出巷口,正撩帘子透风,恍然见一个影子滑过,老远扭头望,总觉那阙背影有些熟模样,偏就想不起是谁。
第57章 朱门乱 (七)
林戴文的别馆里有贵客, 席泠只好在先前那间书斋里等候。风窗外四面绿槐,衰蝉稀疏地哀哀地叫着,他的心也似在冷水里浸着, 无限秋凉。
一盅茶的功夫,林戴文送客回来, 一脚跨进书斋, 一副和善的笑脸就同时挂起,“碎云久等,前头是兵部侍郎,中秋耽误了,这时候才见, 多叙了几句话。”
他态度益发热络,席泠却如常谦卑, “大人事忙,卑职多侯也是应该的。”
“又说客套话。”林戴文踅到座上, 摆了个手势请他入座,问起元澜那头的事情。
席泠照实说了一阵,一并也将与何齐谋划的陶家那桩事讲出来。林戴文听后, 拿眼扫量他许久, 渐渐笑出来, “这倒是个充实国库的好法子, 这时节,朝廷在北边有几场仗要打,我前年进京面圣, 皇上正为此事头疼, 倘或有陶家的家财, 还能应个一二年的急。不过……”
他冷眼将席泠照着, “碎云倒是叫我吃了一惊,我以为,这样坑人败业事情,你是做不出来的。”
“形势所逼,也是没法子的事。”
这个“形势”是指朝廷亏空的大势,还是他自己被摧折的小势,他没说清。要换别人,恐怕少不得借机表白表白一番为国为君的忠心,把丑恶的事情渡一层金,又体面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