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种得意,仿佛不是她捉到了他,而是她跌入他烦脞的网中,他隔着那张网围着她打转,脚步缓慢得不可一世的嚣张。然后,她就只能任他宰割了。
五月密密层层的熏风吹散荼蘼,紧至流金铄石天气。高柳乱蝉唱和丝丝管弦,两位妙妓轮番献艺,席上正唱一支新填的《蟾宫曲》。
冷簟铺新榻,元澜请客不多,有两个巡检司的人,另两个是江宁两县的主簿与县丞,加上席泠,拢共五个围坐一席。其间有人调侃,“江南巡抚当下就在南京城,元兄怎么不将他一齐请来欢聚?”
元澜咂酒而笑,“人家是什么人物,岂是我请得动的?只怕连他别馆内的官家也瞧我不上,门也不让进呢!”
众人一哄而笑后,江宁的李主簿搁下酒向席上说道:“听说林戴文此番回南京,是为了与户部核查南京的十万石粮食的亏空。自到了南京以来,一日不歇,只顾埋头在户部与闻新舟核账!”说罢,轮着扇朝席上一怼,“不晓得这一遭,又是谁要倒霉!”
席泠余光上观元澜,见其眼皮微沉,笑得几分凝重地招呼众人,“管他是谁,横竖与咱们不相干,是他们上头的事情。席翁,请酒请酒。”
案上便打了个圈。这席设在元家花园南角的卷棚内,四面高竹,风满坐凉,吟蛩与琵琶耳边聒乱,一派好景。
那姓冯的县丞却笑,“我看不必风声鹤唳,从前收粮,年年有不小的损耗,何况咱们南京,年年梅雨,损耗更是不小。年年核账,不过例行公事。”
众人点头,又问到席泠,“席翁的衙内,可有什么风?”
席泠莞尔摆袖,“我听到的与各位听到的,也不过是一样,上头的事情,若不是涉及百姓或拿人,怎么会吹到我们县衙里?”
李主簿咂嘴点头,一把搂过身后唱曲的妙女,“这话不错,这女人和女人还有贵贱之分呢,何况衙门!”
又一阵哄笑,那姑娘急得脸发红,两眉儿蹙破春山,做模做样地拧他一把,“烂囚贼货!我们女人有贵贱之分,难不成你们男人没有?你见着这位江南巡抚未必就不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既然也是这样子,怎的又只说我们女人?”
说得席上哑口无言,讪讪点头。谁挑着箸儿将那姑娘一指,“牙尖嘴利,罚她一杯!再唱一支《折桂令》来!”
娇莺又弄舌,媚孜孜唱弹琵琶,闹至下晌,酒阑席残,巡检司两位已醉倒,大家相继辞去。后头也差不离散席,只是箫娘被元太太挽着说话,绊住了脚,席泠便与元澜在卷棚内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