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直言相告:“爷天快黑时来的,因没寻见奶奶,叫摆饭吃,软玉就跟前去伺候了。”
“噢。”箫娘反着胳膊把铺上的锦褥轻轻拂一拂,轻而易举拂去了一点久无人住的尘埃,“那屋子今夜就让给他们,我睡这里,你去打盆水来,我洗脚。”
丫头转背出去,临门扭头窥窥她,见她面色如常,在散着淡淡霉味儿与水沉香的锦绣屋子里,她不以为然地轻哼起了一段昆腔。
第33章 四回顾 (三)
次日一早, 晨曦入帐,在箫娘眼皮子前晃一晃,将她晃醒。
翻个身, 就见仇九晋衣袍整齐地坐在床沿,光晕了他整张脸, 瞧不清表情, 只是声音很平静,甚至温柔,“醒了?怎的睡在这里?”
说话间,他环住箫娘的腰,将她兜起来, 欹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箫娘总算瞧清了他的脸,带着如常的笑颜。箫娘也十分恬静地笑笑, 抻个懒腰,“你这就要走了?”
“衙门里有事情, 赶着去。”他拂开她睡散的发,把她慵懒的眼皮子亲一亲,“昨日下晌哪里去了?我回来却不见你。”
箫娘顺势枕在他肩头, 眼睛盯着他身后那绮窗上一缕晨光, “昨日陶家绿蟾请我去说话, 她么, 你晓得,家里就她一位姑娘,没个姊妹, 闲得没趣, 总爱叫我。”
她话里的真假, 仇九晋无从追究。他抚抚她的背, 偏要把本该避忌的话重提,“怎的睡在这里?”
箫娘从他怀里退出来,娇嗔一眼,掀被下床,“又问这个,我不问么你就该晓得混过去呀。我睡在这里,还不是怕坏了你的好事嚜。我昨日回来,听见屋里的动静,就躲到这屋里来了。”
光线恍现从前,那时候仇九晋多瞧家头哪个丫头一眼,她言三语四,总带着娇嗲的酸意。到如今,娇声如昨,可不知是她懂事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格外宽宏起来。
不论什么原因,都使仇九晋更加确定,他更怀念从前七情六欲都纯粹的她,因此,对现状里的她,一次又一次地有些失望了。
他跟着她站起来,“我走了。你往陶家去时,隔壁邻居的,记得去要你的身契。”
“我晓得。”箫娘撑在妆台照镜子,“我没梳洗,就不送你了啊。”
她在镜里窥见仇九晋的背影消失在门前万尺的阳光,旋即坐下,把镜中的花容呆瞧,审视自己——那细细的眉梢挂着一丝慵慵的风情,眼睛里却空得麻木,她心里始终平静如水,最多的涟漪,只是在他提起身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