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人趴在桌上,半边衣袖盖着脸,着实惊讶。
她打听出来的传言里,说风承熙年少荒唐,其中一项就是风承熙一整年没有上朝,甚至连自己的寝殿也不回,整日就在太乐署,和那些个梨园弟子厮混。
太后为此要把所有乐工伶人全赶出宫去,风承熙就抱着琵琶跟乐工们一道出了宫门,最后还是被当时的姜家家主拦路请了回来。
这一幕就发生在朱雀门外,官员百姓皆在,亲眼目睹者无数,一度传为奇谈,至今仍是一打听就知道。
叶汝真以为传言多少会有几分夸张,比如一个皇帝怎么可能去当伶人?
没想到竟是真的,就这声腔,这琵琶,没有十来年的浸淫,绝无这份功底。
更绝的是他唱的时候声带悲怆,眼含绝望,恍然便是戏文中那个走投无路的末路君王。
女伎们如获至宝,叶汝真身边顿时空了一大片,全转在了风承熙身边。
风承熙问:“你们喜欢才子,在下可算得上才子吗?”
女伎们纷纷道:“郗郎君之才,可与叶郎君并称双璧。”
风承熙看了一眼趴在桌上醉熏熏的叶汝真,叶汝真立即把自己埋得深一些,假作迷糊地哼唧两声。
然后就听风承熙问道:“那么在下可有资格见一见花魁如月?”
叶汝真:“!!!!!”
*
青云阁的后院是女伎们的居所。
虽不如前院灯火辉煌,亦是布置得十分精雅,比起贵女的闺房不遑多让。
前院歌声与乐声到此听来十分遥远,落在风声,若隐若现。
房中飘出零落的琴声,并不成曲,一只纤纤素手拔弄琴弦,姿态随意。
“众器之中,琴德最优,能禁止于邪,以正人心。”姜凤声皱眉,“你来这种地方能练什么琴?”
姜凤书衣着发饰皆十分素净,指尖拂过琴弦,淡淡道:“兄长是自欺还是欺我?琴于姜家嫡女而言,只不过是媚上邀宠的工具。我连女伎服侍男人的本事都要学,在这里学琴,不是为了更好地讨得陛下欢心吗?”
姜凤书:“妹妹这是在怨我?”
“怎么会?”姜凤书浅浅笑了,“我这四时供养,一身血肉,皆是姜家给的。身为姜家嫡女,无论为姜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阿月儿,你生来就要当大央皇后的,那是多少女人想都不想的尊位,而你,只是因为生在姜家就能做到了。”
姜凤声放软了一点声音,“市井百姓都知道的俗语,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的辛苦,哥哥比谁都清楚,但正因此,你的尊贵也不可限量,一切都是值得的,莫要胡思乱想了。”
“我是在家中待得有些烦闷,所以想来这里坐一坐。这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觉得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