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床上坐起来大喘气，仓皇不安的打开灯，确定自己依然还活着。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男人垂下头，用双手捂住脸开始低声的抽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茜瑶跟一名队友来到司机所在的小区打听情况，这位对队员是个年轻小伙，本名李泽，公司里的英文取了个谐音叫里斯，对于如何最快获得情报轻车熟路。他很快找到了小区的老年活动中心，跟里面没事干蹭空调的大爷大妈打听，很快就知道了有关那名司机的情况。

打听回来后，李泽感慨：“听起来就有问题，哪怕是事故造成的心理创伤，也用不着一直窝在家里跟怕鬼一样躲着。他一定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说这样苟且偷生，还算活着吗？”

活着肯定还活着，就是只是生存，不是生活罢了。

茜瑶想。

现在他们直接上门的话，对方也未必会给他们开门，哪怕能见到面，也不一定跟他们说实话。

李泽倒是挺行，他搞了一套类似道士的法袍，直接跑去敲人家门，说是感到宅中有阴气，会伤人性命云云。

如此装神弄鬼，一般人肯定当神经病，别说理睬，说不定还会请警察叔叔来把封建迷信带走。

没想到对方真的开了门，还把他们请进去。

——看来李泽说的没错，这个人果然有问题，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他做了什么只有他知道，法律没有惩罚他，他自己依然没有放过他自己，这么多年来恐怕也活得不得安宁。

李泽很专业，一看就没少做这种角色扮演来搜集情报的事，三两句就忽悠得许司机直叫他大师。被问道是否有亏心事的时候，许司机毫不犹豫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了。

知道经过之后，你会发现，哪怕是法律上也不可能苛责这个人。这就跟木板问题一样，当遇到船难，只有一块木板能让你扶起来的时候，你推开试图伸向木板的手，最终对方死了，也不能怪罪于你。这是紧急避难原则，当危及你自身性命的时候，你采取的自救行动可以理解。

放在许司机这里，他想要保全自己的行为不能算错。说实话，哪怕他不这么做，最终结果可能还是双方车毁人亡，那段路上两辆车遭遇已经注定了悲剧发生。

至于一开始他不听同伴劝阻等等，只能说他的任性导致他们错过可以避免灾祸的机会，这恐怕也是他的良心饱受苛责的原因。

……良心，饱受苛责？

茜瑶心中隐约抓住了什么，只是目前她还无法肯定。

被问起他为什么一直不出门的时候，许司机脸色苍白，连连叫着求道长救他。

发生严重的事故之后，他有了严重PTSD，一开车，踩着油门的那只脚就不停颤抖，最终不得不放弃自己驾驶车辆。无论工作还是生活，还是需要出行，许司机不得不乘坐公共交通。

结果有一日，中午坐公车回家，那辆车不知道为什么，整整一个小时都没出现。

更渗人的是，本该忙碌的马路上竟然也没几个人。

的确有车辆来往，但没有人从道路上走过，只有他一个人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