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丽喀丽娅及时掐住我的脖颈,只差一分,我便再也睁不开眼。她冷冷看着我,碧眸冰冷如蛇:“你没资格去死。”
“右手?”你握紧了右手腕,睥睨天下如看尘土,“这有何难。”
丽喀丽娅饶有兴趣地舔舐我颈上鲜血,如品珍馐:“本殿下还要你亲自斩断右手,不许旁人动手。毕竟,本殿下最喜欢看的,正是人舍弃最重要的东西的眼神。”
你利落地提起九亭连弩,以雪亮的刀刃砍向右手——
我也看到了你舍弃右手时的眼神。
我昏厥过去。
梦中恍如腾入仙境,不分今昔昨日。幼年的我坐在雪隐白梅中抚琴,是你趴在墙头笑吟吟地说:“来日我把你娶回家当郎君,你白天给我弹琴听,晚上给我生姑娘。”
又是在那绸缎庄中,你手拿银票笑咬我的耳垂:“你妻主家财万贯,养你十辈子都够了。怎么,还不安安心心跟着我?”
我将邹小郎推到你房中,你动了气,便野兽一般狠狠咬我脖颈:“我这一辈子的真心,都砸在你身上了!”
而最难忘的,莫过于你抱着我,你我肌骨交缠,十指相扣,你说:“我要赠你一片盛世太平。”
仿佛已过百年,我徐徐醒来,心如死灰。四下观望,却是在丽喀丽娅的驿馆中。我颈上的伤被昆仑奴们包扎完好,却还是痛彻锥心。
丽喀丽娅一抹暗沉的背影照在琉璃镜前,她在吞云吐雾地抽水烟。
倘若不是她,你我不会分离,你那右手仍安在。
我想杀她。
丽喀丽娅屈膝坐在羊羔皮趈毯上,姿态随意。一个美少年跪于其侧,手捧的漆盘里盛着玛瑙似的紫葡萄。丽喀丽娅噙了一颗葡萄,回首笑道:“我从镜子里看到,你醒了。”
我怒不可遏,颤抖着抵死挣扎,缕缕鲜红从雪缎里渗出:“卑鄙!鞑子!”
丽喀丽娅含笑吐了一口乳烟,凑过来道:“别动。”她话音未落,便有四个少年按住我的四肢,绑缚于榻上。
她又拨弄着自己耳坠上的蜜蜡珠,吩咐奴隶们:“用细腻的绸缎绑,莫伤了仙鹤公子柔嫩的肌肤。”
虽说身子受制于人,我也不肯坐以待毙,不惜性命也要与这楼兰右杀同归于尽。然而我身子柔弱,又手无寸铁,根本杀不了她,只赠给她几处无关紧要的外伤。
我更心字成灰,预备咬舌自尽,丽喀丽娅却慌了起来,令楼兰的医官日夜救治,情急之下甚至处死了三个办事不利的医官。
于是日日折腾,私宅里闹了个人仰马翻。丽喀丽娅见我一门心思自尽,又是威胁,又是规劝,皆无用处。最后她竟嗤笑道:“你不留着性命,如何杀我?”
我望着琥珀金帐上满绣(3)的《观无量寿经变》(4),只恨不得画上的神佛凌迟了她。我切齿道:“活着杀不得你,只恨不得死后化作厉鬼,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