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
沙蛇大势已去,阿塔瑟右手忽颤,仿佛连弯刀都拿不稳了。我知道,眼下她心如死灰。
她舍弃了一切,苦心孤诣筹谋数年,却不能报仇雪恨。
倘若此时乘胜追击,我一发银镖便可以取她性命。可是我没有。我收起了九亭连弩,退到不远处,看着霞紫的曦光。
这日的曦光秾艳瑰丽,仿佛打翻了胭脂盒。这霞紫的颜色,正是师娘赠我胭脂的颜色。
此时此刻,我抿了抿唇上胭脂。胭脂的滋味让我醉生梦死。何日师娘归来,伴我蜀中酿酒?
尽管身上受了多次伤,阿塔瑟仍旧玉山一样伫立在地,她抬眼看了看霞光,又与我对视一眼,她应当知道我的意思。
她作为一个好对手,我尊重她,故不杀她。我觉得,由她自我了结更好。
我轻声道:“我师娘呢?”
“一年前就死了。”阿塔瑟唇角溢血,“死在楼兰,尸骨无存。”
长长的指甲刺破我的掌心。
我切齿道:“好,劳烦帝姬殿下向我师娘问好!”
寻嫣抱臂倚在烧成枯灰的天柱,她微微仰着下巴,不知道在与谁叹息:“你们看,今天的霞光真好看。”
“中原的霞光,永远比不上西域的寒月。”不知阿塔瑟想起了什么,她丑陋的面孔笼上些许温柔。可惜这温柔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闻的狠厉决绝。阿塔瑟用最后的气力握紧金错刀,捅入自己胸口,“自古成者王、败者寇,孤愿赌服输!但是楼兰女儿,永不为奴,绝不屈服,终有一日踏平你中原山川!”
她死在了自己的沙狐弯刀之下。
我不禁想到大漠里长养的沙蛇,即使在敌强我弱无可转圜之际,它们也绝不任人宰割,而是选择吞咽毒牙,自己结束生命。
血溅三尺,沾染了海棠春雪白的稿纸。她连忙用襟袖遮掩:“啊,我好不容易写好的。”
寻嫣替海棠春正一正髻上桃夭灼灼的缠花,笑道:“让你走,你不走,难怪溅了一身血。”
“没关系,”海棠春散漫地伸了个懒腰,一只眼睛眨了眨,“亲眼见朝代更迭,乃是我毕生之幸。今天没白来。”
寻嫣笑得温柔:“要是让你爹知道,非得卸下你一条腿。”
风烟散尽,朽火落地。
麒麟台下的龙醉欢摘下兜鍪,她青丝未绾,悉数散在腰际。醉欢额前束着青鳞护额,护额下一双眼眸潋滟如水。
醉欢向我摇了摇她的苍穹弓:“寻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