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今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拿着鸡毛掸子, 全神贯注地开骂。时不时拍一下大腿, 增加骂人的气势,时不时跺跺脚, 只恨不得把女儿的头踢烂。
“你整天在家躺着, 写那些狗屁不通的东西, 画那些不要脸的春图,你要气死老子呀!你看隔壁赋娉婷, 人家还没你这般厚的家底, 靠自个儿光宗耀祖!”
“你他娘起来呀!你是死的不成?你是男人吗整天屋里待着?等你娘回来, 我就让她打死你!”
“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了你这么个废物?整天在屋里养老鼠,你都快长出胡须来了!你可干点正事儿吧!他娘的,老子恨不得老鼠一口一口把你吃了,一了百了!”
“滚起来!滚起来!滚起来!你不当官无所谓,你脑子没瓤儿这不怪你,可你得给老子留个后啊!老子送到你屋里的俊俏小厮,你全须全尾地送出来,你要气死老子!别找借口,太医看了,你不是不行,你就是不干!你存心气我!”
李观今弓腰拍手跺脚好一阵输出,口齿伶俐中气十足,关键是他也不累,时而哭丧,时而愤怒,逻辑严密,论证分明。倘若这海家主君托生成个女人,有这一口辩才,何愁登不上御史台!
面对她爹的声讨檄文(1),海棠春坚持趴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满房的丫鬟小厮跪的跪、劝的劝,也消不去这父女俩一点儿火气。
海棠春以头抢地尔:“哈哈哈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啦!哈哈哈!”
李观今一对儿美髯气得插翅欲飞:“老子今日就送你见阎王!”
待见到冷画屏,她却换了一番说辞,仿佛濒死的鱼碰到了活水,登时起死回生活蹦乱跳:“这里!这里!画画救我!”
……画画?
眼见外人来了,李观今登时止住骂声,海棠春得以脱身,与我们去黄鹤酒楼吃酒。
海棠春流氓地蹭着冷画屏的胸脯,笑道:“多亏画画救我!否则我可能已经聋了。”
我由衷举杯赞叹:“依我看来,五个御史台言官加起来,比不上令尊那张巧嘴。”
海棠春不以为然地吃着鸡髓笋(2):“我爹兴头起来能骂两个时辰不喝一口茶,我都习惯了。”
冷画屏款款撩开海棠春额前的缕缕青丝,温柔的眼眸里漾出丝丝柔情,忽然在她眉心烙上一吻。
海棠春被她吻笑了,笑出雪白的贝齿:“画画为什么亲我呀?”
冷画屏道:“方才我听你爹说,你没睡他送进来的小厮。”
她二人缠缠绵绵,我成人之美,坐在一旁只作不知,认认真真吃我的风腌果子狸。
海棠春亲够了,忽然从藕色琵琶袖中取出一张春画儿,含笑递给我:“你家夫郎怀到五六个月了,我看你也憋够了。你把这个拿回去,给他看看,包管你们今夜芙蓉帐暖度春宵。”
我将那春画儿毫不留情地推回去,无奈道:“别说你爹了,我都想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