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听得赵嘉宁道:“千户,你留下。”
我旋身道:“敢问陛下还有何事?”
赵嘉宁的玉山似的身影岿然不动,她沉默许久,仿佛一尊佛雕。
夜风拂起我颊侧的青丝,我在等九五之尊开口。半晌,她平静道:“朕改主意了。待你们行至疏州,你以砒.霜将假死之药换下罢。”
砒.霜?!
我抬眸拱手,墨眉微蹙:“陛下,您说什么?您要臣女毒杀贵君千岁?”
又是一晌沉默无言,只能听到寒风穿殿入户。
赵嘉宁道:“是。”
身为下臣,我不能问九五之尊此举的缘故。我跪地领旨:“臣……遵旨。”
赵嘉宁仿佛是在看贵君离去的身影,又仿佛只是在看残月。晦夜里有一抹暗红香影,也许是被宫灯染红的月华,也许是徐贵君的袍袂。
赵嘉宁轻拢龙凤绕麒麟纹的广袖,麒麟的眼神睥睨天下,视天下众生为尘泥。她字字郑重:“朕非薄情之人,你替朕把贵君厚葬,再令人妥帖供奉香火,不让他当孤魂野鬼。贵君天姿国色,朕不能让他落入旁的女人手中,他一夜是朕的人,一世是朕的人!倘若被旁的女人玷污,传扬天下,岂非让朕成为天下人的笑柄?此事之后,再封徐家一个虚爵,朕不会对不住他。”
原来如此。
我心底没由来地冷笑,这帝王好不坦荡!赐死便赐死,竟还要徐贵君带着期望死去,让天下人寻不出她的错漏。
她也知道天下将亡,贵君恐流落在外,遭人强占。她宁可贵君化作一抔黄土,也不许他失去清白的身子。
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需要美人顶罪。
第37章 ??徐鹤之
我在佛龛前焚烧冥元, 因为舅舅死了。
不是死于你之手。
你念在舅舅是我的亲人,不忍对他动手,行至契北疏州时,你令人毁去舅舅的容貌, 与之说出帝王之爱的真相, 令人放他走, 预备留他一命。
岂料舅舅因被陛下辜负, 肝肠寸断,心存死意, 竟将贴身伺候的福恩、福满都打发出门,随后一条白绫挂上房梁,了却残生。
福恩在桌上发觉了他以血写就的绝命书,唯有寥寥数言:“下一世,臣宁当贫夫, 不当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