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持刀行礼,高声道:“下官凌烟阁千户戚寻筝,见过将军高媛!”
段老将军见我如见蝼蚁,冷冷道:“古往今来,段家出了十三位将军,有的镇守王城,有的战死边塞,眼下只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后辈调戏了男眷,皇上便要抄家吗?”
我将圣旨横在桌案上,笑道:“高媛此言差矣,段老为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乃爱臣之人,岂会抄家?这圣旨上写了,乃是收去您鄞都的宅院家什,再赐关陇封地,让您去关陇安养晚年,还封了您爵位。”
狸奴一弹拂尘,恭谨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圣座正二品将军段水云为望阳媪(1),交还三枚龙虎符,赐千顷封地,于关陇安度耄耋,钦哉!”
大顺朝共二十枚龙虎兵符,各自有其用途。眼下龙醉欢手握六枚,段老将军手握六枚,戚香鲤手握六枚,其余两枚收在宫中。
“明赏暗贬……”段老将军语含雷霆之怒,“好!段家效忠朝廷这么多年,便落下个‘关陇安度耄耋’的后果!老天爷,你开开眼!”
狸奴皮笑肉不笑道:“这可是陛下的旨意,奴婢不过是前来传旨。这……您有什么怒气,上朝见了陛下再发便是!”
“呸,下贱假娘!你连女人都不算,断脊之犬,也敢在老娘跟前吠!”段老将军一把折断圣旨。
我将紫铜卮里的残酒一饮而尽:“从前的关陇段氏没落,眼下您归去,便是新的关陇段氏。望阳媪,下官告辞。”
随后我与狸奴便一前一后走出亭台,不在此处久留。绕过一片九脊顶(2)的宅院,来到段鸳的住处。
段鸳住处颇为奢华,屏开玳瑁,阁设芙蓉。她又贪恋美色,房中储了十余位美少年,因段家生了变故,美少年们各自收拾自己的赏赐,预备逃出此处,另谋生存。
我朗声道:“三日不见,段小姐风华依旧。”
段鸳有腿伤,故半卧安养在锦榻上,她不似其余人那般恐惧,恨意烧红眼睛,高声道:“戚寻筝,你是来杀我的吗?来呀,杀了我!我与你的恩怨,你缘何牵连我段家!戚寻筝,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个小旗官递上冬氅,我缓缓披上暗紫貂皮,一字一顿道:“还未恭喜你,段老将军被陛下封为望阳媪,不日便交出兵符,回关陇安养天年。”
“你杀了我!”段鸳几欲疯癫,跌坐在象牙白鸳鸯纹地毯上,腿上有血渗出,她双目赤红地抱住我的腿,似是哀求,似是威胁,“不要牵连我的家族!”
我身形纹丝不动,轻抿唇上胭脂:“我不杀你。”
杀她都嫌脏了我的九亭连弩。
狸奴捧出另一份圣旨,高声宣读道:“陛下有旨,段氏嫡女,行事浪荡,荒于正业,故朕赐其官职,暂作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