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娉婷切切道:“我收录的这本载录,根本送不到陛下跟前!宫中权宦当道,狸奴那阉奴把持了半个朝廷,哄得陛下整日饮酒作乐!”
我宽慰她道:“这本载录便是送到陛下跟前,她也管不了。”
赋娉婷一滞:“……”
我望着扶摇升起的酒烟:“陛下宠信阉奴,咱们这些远臣,有什么法子?”
赋娉婷挺直腰肢,她的身形似水仙花般清雅出尘,言语不卑不亢:“娉婷以为,世上之人,分为蚍蜉与鸿鹄!那我等虽为小臣,但既能登上天子堂,便算是人中鸿鹄。既然如此,你我便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原来她要我与之结盟,重塑这千疮百孔的大顺朝。
我仰颈冷笑:“这横渠四句说来容易,若要行来,可算千难万难,弄不好还要粉身碎骨,遗臭万年。”
我只愿为你粉身碎骨,不愿为天下人粉身碎骨。
天下人贪嗔痴妄,凭什么让我戚寻筝舍身奔赴?
赋娉婷起身,她拢着袖子,在云径上踱来踱去,神色真切:“我知道,戚千户有惊世之才,擅机巧暗器,会带兵作战,倘若肯为天下太平而战,对天下苍生大有裨益!”
我笑着摇头:“可我不肯。”
赋娉婷与我下完几局棋后,便带着她那幼弟离去。我独自坐在雪前,看着书卷上的人间之苦,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了。
入夜,我出现在长帝姬的密道里。
赵嘉云怀里抱着一只琥珀眼的猫儿,咳嗽一声,竟将一口痰吐到跪地的宠侍口中。宠侍乖巧地将痰咽了下去。我知道,这是鄞都的新玩法,名唤“香唾壶(3)”。
我望着赵嘉云保养得宜却皮肉松弛的面孔,直欲作呕。
谁料这老虔婆自个儿作践人还不尽兴,她宠溺地摸摸宠侍的颈子,笑道:“好乖乖,戚千户喝了酒,该漱口了,你去伺候千户漱口。”
宠侍膝行而来,仰着脖颈,等待我将漱口水吐入他喉中。我却只冷冷看了一眼,道:“属下出身蜀中,地处偏僻,并不习惯如此伺候。”
赵嘉云拍着猫儿的后脊,戏谑道:“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会享受。啧,罢了,罢了!”
我把玩着小几上的黑玉棋子,声音平和:“属下为您做了这么多事,您的人,可曾搜寻到属下师娘的下落?”
赵嘉云语气淡漠,道出的言语却字字带刺:“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我心中有些激动,指尖颤动起来:“还请长帝姬切莫伤害属下的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