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很稳当,紧握着檀红面的油纸伞,为我遮风挡雨。我一时有落泪的冲动,不敢看她的眉眼。
寻嫣的目光落在我微隆的肚腹上,她亦沉吟道:“孩子三个月了吗?”
我不能久立,否则腰肢酸软,身子不妥。我以左手扶住后腰,艰难地点头。是,孩子在腹中已有三个多月了,这是我和你的孩子,与她无关。
寻嫣寒声道:“为什么?”
她向来温柔和顺,甚少有这般疾言厉色地诘问。清媚眼眸里映出我的身影,我与她久久相对,久久无言。
为什么?我给不了她答案。
寻嫣弯月似的远山黛眉间有一痕金箔贝母花钿,她眼角晕染了晚霞色,越发衬得秋波含水,琉璃光转。寻嫣朱唇轻启,问我:“郎君,你爱过我吗?”
我沉吟须臾,抬眸望着她的眉眼,诚恳道:“喜欢过。”
这种情愫只是喜欢,谈不上爱。喜欢之余,更多的是感激。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和她的感情都在变化,不知不觉,竟更倾向于你一点了。
寻嫣迫不及待往前走了一步,几抹燕子泥溅在她的雪白长靴上。我随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怯怯道:“小姐止步。”
我既与她再无将来,便得彻底斩断此情。我将金镯从怀中取出,递还给她:“鹤之辜负戚大小姐深情,无缘婚配。来日……盼望小姐早日觅得贤郎,百年好合。”
寻嫣叹道:“全鄞都皆笑话我戚寻嫣被庶妹抢了心上人,笑我技不如人,争不过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如今看来,我……我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也不来接,我便擎在空中,任金镯斜落上几滴微雨,沁着彻骨的寒凉。
我轻道:“奈何菩萨不赐福,你我之间,没有姻缘。”
寻嫣不忍我久久擎着,静立须臾后收下那金镯,绕在腕上,又凑成一对。
此时雨说停便停了,好生儿戏。我与寻嫣辞别,她眼睁睁看我走远,檀红纸伞仍旧撑在身前,仿佛我还在原地。
一滴眼泪,划过我的面颊。
入墨用洒花绢帕为我拭泪:“郎君怎么哭了?”
我微微抬首,望着晴山蓝色的天色,低声叹道:“你看,我错过了一个这么好、这么好的姑娘。”
入墨小声儿宽慰道:“无妨,还有戚二小姐疼您呢。怀着身孕,不能哭的,莫伤了孩子。”
穿皂青短打的轿妇压了轿,我扶腰上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轿子晃悠悠走远了,又回到了南城岗子。
我忽听到丫鬟的呼唤声:“五品千户高媛打马过街,闲杂人等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