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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是害怕季青雀,从第一面见面就很害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可是到了今天,季青雀却忽然说想听她唱歌,于是在幽暗寂寥的白发楼里,她一支又一支地唱着那些古老的宛国的调子,只为季青雀一个人唱着,而季青雀并不说好,也不曾说不好,她只是撑着侧额,静静地听着。

可是歌伎却渐渐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季青雀能够听明白她在唱什么一样,她的声音,她的曲调,那些遥远古老又悲伤至极的词句,好像穿过一切冰冷的黑暗,直直地触碰到了季青雀的内心,她几乎不能相信,这个总是冰一样冷漠,也像冰一样坚固的女孩子,内心深处居然可以有这样深沉又庞大的悲伤。

……就好像她已经孤独地活了一辈子一样。

于是渐渐的,她不再感到害怕了,心里甚至生起一种说不出的怜悯痛惜之心,她并不懂别的事情,她只是一个歌伎,也只会唱歌,可是就连这样的她也知道,大小姐的未婚夫死去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

那是很让人伤心的事情。

这样俗套而凄凉的故事出乎预料地唤起了她内心的一点母性,以至于她暂时忘记了一切,甚至忍不住想要走到季青雀的面前,柔声安慰她几句。

季青雀则静静看着她,这名歌伎有一张十分奇特的容貌,初见惊艳绝伦,好似云端神女,第二眼又觉得美的不过平平无奇,可是如今再看,又觉得她生着一张极柔顺的脸,眼睛清澈安静,满是温柔与善意。

片刻之后,季青雀才摇摇头:“不,我不伤心。”

歌伎睁大眼睛,好像完全想不到竟然会这样回答,一时怔怔地看着眼前苍白的少女。

季青雀伸出手,纤长白皙的手指穿过歌伎流水般的黑水头发,拂过歌伎的耳垂,脸颊,她的手指冰冷至极,让歌伎下意识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不伤心,没有什么可伤心的,”季青雀轻轻地说,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高楼之间,激起连绵不绝的回音,“我只是感到遗憾,非常的遗憾。”

遗憾,遗憾什么呢,还有话没能对那个人说吗?歌伎茫然地想。

“我曾经短暂地幻想过,我是不是能些做到什么,并且甚至就在昨天,我还认为我已经做到了。”

“但是那都是虚假的,我只是自认为认为我做了许多事,自认为一切都会不一样,自认为我手中终于握住了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并且为之感到心满意足。”

季青雀轻轻地说,像是梦呓一般:“但是那是错的,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我作弊才产生的错觉,那是通过欺骗上天才得来的东西,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