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满口谎言,不可还请三思啊。”
季青雀仍是摇头。
“可是……”张秀才还想争辩几句。
季青雀缓缓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让他猛地安静下来。
季青雀移开视线,望向草木枯黄的窗边,眼神深不见底。
“张秀才,我不曾问过你到底姓张名什么,也不曾查过你到底是在何年何地中的秀才,”她言辞轻柔,平静,那语气里并无责备的意味,“你应当明白,我不过以待你之礼待他罢了。”
张秀才微微有些茫然。
他的思绪忽然缓慢起来,连季青雀的声音也缓慢极了,听不真切。
他想茫然地,怔怔地出神,季青雀也不再说话,依然静静地望着窗外,秋风萧瑟,草木飘零,满目金黄,秋光如酒浓烈,溢满庭院。
要入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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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城这些日子颇为热闹。
崔家征召护从,消息一出,不少壮年男子都争相赶来。
挑人的是个独眼男人,说话很刻薄,他那只完好的眼睛掀开眼皮扫一眼,说留,那便能被留下,说去,那便是没被选上,那些没被选中的人心有不甘,又换了一身衣服重新排队,结果那独眼男人扫都懒得扫一眼,只不耐烦地啧一声,要是还有要大声闹事的人,便立刻有容光不凡身强体壮的护卫从角落里猛地窜出来,神色温和,将闹事者塞住嘴拉下去的态度却坚如磐石。
如此三番,杀鸡儆猴,其他人便知道要乖乖遵守规矩,又眼馋地看着这些护卫身上整洁光鲜的衣服,和明显是吃饱穿暖才养出来的强健体魄,越发对崔家有和那位少见的女家主向往不已。
若不是正逢乱世,此等巨富之家,岂会不管身份,征收他们这些贫贱流民?莫说是做护从,便是做家奴也有大把人趋之若鹜,总归比在路边饿死,卷进战事里被杀,这样悄无声息的下场好得多。
最好的一点便是,如今天下战火频频,朝中兵力空虚,说不定哪天他们走在路上,便被官府强征而去,惨死沙场,被野狗秃鹫分食,可是一旦入了崔家,哪怕仅仅是崔家家奴,那也是崔家的私产,再不会如流民般任凭官府欺压!
城外人心浮动,热火朝天,张秀才却忧心忡忡地劝季青雀,崔家护从甚众,一介商户有这样的本领,已经足够在乱世里自保了,何须再添什么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