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都是默默从小到大的照片和视频,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小小皱皱的脸,只睁着一只眼睛,裹着粉色襁褓,被一个穿蓝制服的助产士抱着交到司南手里。那个时候,司南也还躺在产床上,苍白疲惫,脸上的表情好像在笑又有点像哭。
接下去的那些便是默默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在地上爬,从蹒跚学步到满屋子的疯跑,然后又学会骑自行车……
小姑娘有一辆粉色的小自行车,现在已经可以拆掉后轮左右两侧的小轮子,骑得又快又稳。她骑车时也戴玫红色的安全头盔,脑袋后面写着Very Cute Indeed,就跟司南从前那一顶一模一样。
司南一边翻着那些照片,一边跟他说这些年的事,都是极琐碎的回忆,她们住的地方,她的工作,还有默默说过的话,做过的傻事。
程致研听着看着,心里积累起一层又一层的疼痛,只因为没能陪在她们身旁。他难以想象,如果那些时刻他们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情形,或许他的一生中曾经的遗憾和孤独都可以被弥补,所有受过的伤都会愈合,被所有关于新生命的记忆铺满,就像新雪落下来,一层层掩盖城市,然后所有的陈旧和脏污便会慢慢被遗忘。
还有一段视频,是才过去不久的那个夏天拍的——她们去海滩游泳,司南往默默身上涂防晒油,像搓面粉团子似地揉她的胳膊和腿儿。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医生男友抱着默默下海,一个浪头过来,小东西呛了水,大声哭起来。司南赶紧跑过去哄她,到底是小孩子,转眼又笑了,笑得像个男孩子,爽朗肆意。
程致研也跟着静静地笑,笑着笑着就觉得有东西卜嗦嗦落在手背上,许久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眼泪。他其实是个很吃硬的人,从记事起落泪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成年之后更是从来都没有过。
“你干嘛哭啊?”司南笑他。
他突然就伸手抱紧了她,这么多年之后的第一次,实实在在的把她拥在怀里,尽管有许多次,他在梦里这么做过。
她没有动,身体有些僵硬,却任由他抱着,嘴里絮絮的说:“从前,我以为感情的事就是世间最大的了,只有你可以让我快乐,或者不快乐,生下默默之后,才知道世界上重要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这句话让他心头泛起一层凉,立时打断她道:“如果不重要,你为什么还要管逸栈的事?”
她嗤笑了一声,玩笑道:“我的确不该管,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入这一行,在我爸手底下日子太难混了。”
“那为什么要在历星?既然做的这么辛苦。”他问她。
她收起了笑容,沉默许久,似乎颤抖了一下,眼泪终于涌出来,声音微不可闻:“我想只要我还在历星,你总有一天会找到我。”
他的泪也跟着落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襟,却含着笑艰难的说:“你看,我这不是找到你了?”
直至深夜,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沈拓的手机号码。他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声音,用带着典型南粤口音的英文问他,是否认识这部电话的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