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对于失重的、失去身体掌握权的不安,她还有很多很多为之恐惧的东西。
比如刚被父母接走的时候,她经常一个人待在漆黑的、没有人的房间,她害怕会有坏人破窗而入,害怕突如其来的山崩地裂,害怕藏在角落里的不知名怪兽。她需要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好像那样就可以把一切危险隔绝在外,好像被子被施加了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魔法,能够护她周全。
在那些很少看见光的日子里,余杺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她不乖,爷爷奶奶不要她了?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愿意陪她玩?为什么哥哥也走了,幼儿园里的朋友也走了,连邻居家的大黄都没有了踪影?
她太害怕了,没有人去给小女孩的世界里点一盏灯,她孤零零的,什么也没有。
她真的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火炉会消失的,烤鹅会消失的,圣诞树也会消失的,她曾经拥有过的全都不见了,正剩下昂贵的、不知所用的家具和窗外风吹雨打,电闪雷鸣。
“你也很勇敢。”
乔栖的声音像是能让凛冬离去雪融草青的三月春风,他身上的柠檬香气快要被风吹散了,但余杺依旧能看见这个人脸上更胜六月骄阳的笑容。
用一个很不恰当的奇怪比喻,乔栖就像是那一床被施了魔法的被子,他把那些坏东西都挡在外面了,悄悄地用温暖来滋养这个可怜的小孩儿。
“小鱼,你看,姚雪在拍照,你要不要调整一下表情?”
“那个热气球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待会儿想去试一试吗?”
“施寄原和池唐在说话,你听见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要坐边边啊池子!!!”
“啊啊啊啊我也不知道啊西施!!”
“小乔你们在前面感觉怎么样啊!!!!”
“小余啊啊啊啊我忘了我要说什么了!!”
“姚姚姚姚雪记得把我俩拍帅一点!!”
因为隔得有些距离,再加上风灌进喉咙,他们俩想跟这两人交谈,必须扯开嗓子大声吼,不然对方就没办法听见。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让余杺破了功,她眼角终于带上了些许笑意。
余杺突然想起什么:“你刚刚说棉花糖有点甜,唔……”
“是觉得奇怪吗?”
“嗯。”余杺点了点头。
毕竟这么大个人了,当然知道棉花糖是糖做的,也当然知道这个东西很甜,乔栖好像说了一句多余的话来强调,但余杺心里却有另一种猜想……
下一刻,乔栖验证了她的猜想。
“因为你好像不喜欢吃甜的。”
余杺感觉到风灌进耳朵里,她还在为了失重而不住地心慌,可是又好像有什么隐秘的种子,在心里破土发芽。
“你怎么知道。”余杺说问句总是不喜欢用疑问语气,换作旁人,可能会觉得她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