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的婚房在诺顿庄园, 在寸土寸金的跑马山, 它占据了半个山的面积, 但这只是迟婉清陪嫁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庄园里,五层的白色欧式别墅前种满了热烈的香槟玫瑰,每一株都是当初乔一苇从保加利亚亲自挑选后空运回来栽培的,这是当初乔一苇对迟婉清表达的承诺, 更是对于和迟家联姻的投名状。
可乔一苇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迟婉清根本不喜欢香槟玫瑰。
她最爱的是白色的山茶花,清雅的,安静的,羸弱的,而不是这些香气浓烈霸道,带着侵略性的大玫瑰花。
他对她从未用心。
但她总愿意在如同囚笼的别墅里打开窗子,闻着她不喜欢的玫瑰花香,等待着她喜欢了一辈子的人。
即便那个人回家时,总带着熏人的酒气抑或是直接神志不清。
空荡的华丽别墅,瘦得像纸片的女人,一年四季都披着厚厚的披帛,永远站在窗前,迎着那一簇簇热烈盛放的玫瑰花,逐渐变得消瘦、苍老,等待着落日中、夜风里,只有身体归来的丈夫。
这就是迟燃童年最深刻的画面,也是年幼的他对于家庭最初的理解,
直到在三年级的那个下雨天,没带伞的迟燃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一个一个被父亲、母亲带走,他们举着各式各样的花伞,像七彩的蒲公英欢快扑进父亲怀里。
小小的迟燃在那天站着看了很久,他看见自己的同龄人高兴地扬起脸庞被父亲亲吻,看见前桌的小男孩被父亲高高举在肩头闯进雨帘里,他们没有家里派来的豪华保姆车,但水花溅起的时候,他们在雨中的笑声回荡了很久很久。
年幼的迟燃牵着管家的手,抬头询问管家为什么他的爸爸从没有来接过他,管家缄默其言,只是拍着他的肩膀,毕恭毕敬将他送进车厢。
迟燃坐在干燥温暖的车厢里,没有一丝雨沾染到他,他却觉得自己被淋得透透的,和路边没有人认领的长毛流浪狗没有两样。
回家的时候,母亲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窗前,她病倒在床上,身上盖得被子都似乎能压死单薄的她,曾经那双漂亮的眼睛如今没有丝毫光彩,眼窝深深陷进去,凸起的颧骨让她看起来平白刻薄了三分。
迟燃跪在床前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已经瘦到了连腕骨都会咯人的地步,母亲怔怔地看着他,眼角悄无声息滑落一滴眼泪,又抬了眼皮,看向那扇窗子。
那个男人已经有多少天没回来了?三天,三个月,还是更久?
迟燃走到窗前,那些被精心养护的香槟玫瑰零落了一地,她们只能承受春风,无法扛住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