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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却像是被活生生抽干了精气一样脸颊凹陷,形销骨立,整个人像是一具蜡黄的干尸。他大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仰面躺着,张着嘴,随着呼吸发着一下一下“嗬,嗬”的抽气声,如同一台破了的风机。

床旁边的架子上已经堆了一大盆染血的衣物和绷带,还有许多空瓶了的伤药,想必自早上郎中过来开始,这上药止血的工作就没停止过。可即便如此,金少爷肩上和腿上仍旧在洇出血来,将里衣和亵裤都染湿了。

仿佛,不流干他身上的最后一滴血就不会停一样。

金老夫人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发髻散乱的,眼睛哭肿了。她喃喃着:“造孽,造孽……当初不应该干那样的事的,这是报应,这是报应来了……”她说到这里浑身一抖,拉住了金员外再次嚎啕大哭起来:“老爷啊,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同一天内经历了大喜和大悲,此刻的金员外哪里还能看得到一丝一毫的风光?他梳起的头发里已经尽是花白,却还要在古稀之年经历一番丧子之痛,着实有些残忍。

玉云琅大概是终于灵魂回体了,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他看着金员外二老的模样,有些不忍地说:“金员外他们真可怜……”

离暮雪闻言朝他一乜,冷哂一声。

无故经历丧子之痛固然可怜,但前提得是“无故”。倘若是因为以前造了孽没有清还,那有此下场就算不上冤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屋里金员外甩开了老夫人的手,强撑着力气把管家叫了进来,满脸阴鸷吩咐道:“去,去武真观把黄道长给我请来!既然郎中治不好我儿,就让神佛来救!”

“老,老爷……”管家嗫嗫道,“黄道长不在道观,昨晚就已经去请过了……”

“那就把另外的道士通通都请过来!无论这次要十金,百金还是千金,只要他们能救德祖,我所有的家产都给他们!去,去!”

管家被金员外孤注一掷的样子吓坏,疾跑着就出去请人了。

金员外浑身发着抖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跟只困兽一样,整张脸都写着狠厉。

他对着空气嘶哑着喊道:“你在看吧?我知道你在看!德祖害了你,所以你要他来偿命对不对?可我告诉你,你休想!你一只鬼,你以为你能掀起多大的浪来,啊?你别忘了你已经死了!”

“死了……”似乎力竭,他的声音低下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做得再多,再恨,再怨,你都不可能再活过来……那你为什么不安心投胎去呢,为什么不在下一世投个富裕的人家,重新再来过呢……”

“我们德祖……他还小啊,他那时候是不懂事……做下了那事,他也是受了哄骗,他是无心的……”金员外拖着垂垂的步子走到了床边,躬下-身,含着混浊的老泪摸了摸金少爷的脸。“他在之后也遭过罪了,生了一场大病,人都烧糊涂了,医了半年才医好……”

他说到这里,金老夫人也哽咽着,捂着帕子呜呜哭了起来。只是那眼泪滚烫,却分不出是因为悔恨还是别的什么。

“你不是都已经把另外几个害了你的人都杀了吗,你的怨气也该消了吧……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德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