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阿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中午,巷口的少年放下端来的一碗糖醋排骨,招招手就离开了。
桌上本只有几个小菜,而现在多了一盘冒着热气、琥珀油亮的排骨,屋子里的阿公抿了一口酒,扯着辛辣的喉头,抬手夹了块排骨,举在半空中瞅了两眼。
“这对姐弟倒是懂人情的。”阿公吐了一句话来。
阿婆:“那还用你说?哪像你……人家姐弟向你打招呼,你还是惯常不理人。”
阿婆说完便咬了一口排骨,脸上立即露出赞善的表情,不住点点头:“这丫头年纪轻轻,手艺却不差大师傅了!”
“哪有那么厉害,你就爱乱夸。”老头不悦的瞟她一眼,把裹着酱汁的排骨塞入嘴里。
他表情一顿。
阿公舌头一捋,便轻易将排骨骨肉分离,骨头被他吐了出来,老头闭眼咀嚼着肉质酥烂,酸甜美味的排骨肉,待咽下去后,阿公张开了眼睛:“你不久前跟我说,那丫头早上卖的叫什么汤?”
“胡辣汤!瞧你这记性!”
“哦……胡辣汤……看在这盘排骨的份上,老婆子,明天早上你去买两碗来,给那丫头捧捧场。”
*
宋广白从阿婆家走出去的时候,目光一瞥,就见到打铁铺的大汉蹲在围台上捧着大碗,一边吃一边无聊的观望着路人。
八字胡的男人蹲着的时候,胳膊上的肌肉更加明显了。
周秉烛的身材,就和这男人差不多。
宋广白紧抿着嘴,低头看向自己细瘦的胳膊。
“……”
***
今早胡辣汤被抢着卖完后,阮思心里便有了底。
当太阳西斜的时候,阮思又准备出门摆摊了。
这一次,宋广白什么话也没说,他掰开她的手,自己占着推车的位置,俯下身子,腰背上青绿色的棉缎长衫有些皱起。
宋广白也不再劝她了,抬起眼睛,一脸正色认真道:“姐姐,以后力气我出,累活我干,姐姐卖艺,我卖身。”
“……”
阮思脸皮一僵,脱离推车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她望着少年琉璃般干净的眼和一本正经的模样,默默垂下了手,咽下了喉咙的话。
广白啊,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啊……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么?
“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少年瞥起眉头,观察着她古怪的表情。
阮思揉了揉脸皮,莞尔一笑:“没有,走吧。”
少年推着推车缓缓前行,阮思顿了两步落于他的身后,瞅着他高高扎起的马尾微微晃荡,黄昏后薄薄的金光照射在少年的背上,目光所及,温柔静美。
而小推车上,放着她费尽心思和精力做出的炸酱面。
阮思暗暗揉了揉酸麻的肩膀,她嘴角的笑一直未落,她希望,在她油尽灯枯的时候,能留下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