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言遇事一向沉稳果决,甚少有这样踟蹰犹豫的时候,韩沐不由大为诧异。
顾希言的思绪又回到十一年前。那一年他春闱高中探花,从京中返回金陵后,匆匆见了沈琼英一面,第二天便去扬州拜访坐师去了。
即使金陵距扬州距离很近,走水路一去一来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加之坐师得知自己的得意门生中了探花十分欣喜,呼朋唤友拉着顾希言痛饮了两天,等到他再次回到金陵已经是七八天后了。
彼时顾希言正春风得意,原想着就势向沈家提亲,金榜提名后紧接着洞房花烛之喜,人生也算是十分圆满,谁知他再次来到沈家,早已人去楼空。
顾希言震惊之余忙向邻舍打听,就住在沈家旁边的柳翰林诧异道:“顾探花竟然不知道吗?沈家贩盐这两年年年亏空,欠下一笔巨款无法偿还,已经将宅院抵出去了。如今举家前往扬州投亲靠友去了。”
顾希言闻言大惊,沈家竟然已经沦落到如此田地,自己之前只顾着读书应考,竟看不出一点端倪。他回想前几日酒后见到沈琼英的情形,果然觉出了不少异样,不由深深懊悔自己的迟钝。
一晃十一年过去了,当年的彷徨与追悔仍是那样刻苦铭心,顾希言与韩沐告别之后,且不忙着回应天府衙,信步穿过来宾街市,来到长干里一带。
长干里自春秋时期便已是人烟稠密之地,国朝更是繁盛。这里地势较高,雨花台陈于前,秦淮河卫其后,大江护其西,风景绝佳。
顾 希言算是半个金陵人,对长干里再熟悉不过,春天的长干里极美,垂杨蘸水,烟草铺堤,又是一年好光景。
顾希言却想起少时和沈琼英一起逛长干里大市的情形。
那一年沈琼英才十岁,因为不常出门,眼睛里全是好奇,她拉着顾希言的衣袖好奇地问:“顾哥哥,此处为什么叫长干里呀?长干这两个字好奇怪。”
顾希言比沈琼英年长两岁,近来读书颇有心得,随即解释道:“春秋时越国范蟸在此筑城,屯兵扎营,后人称作越城,别称长干城,这便是长干里的由来了。”
“原来是这样呀。”沈琼英看向顾希言满脸佩服:“顾哥哥懂得真多。”
顾希言便有些得意,接着道:“长干里自古便是金陵最繁华的地方。历代文人墨客皆不乏吟咏。逆浪故相邀,菱舟不怕摇。妾家扬子住,便弄广陵潮。这一首南朝乐府诗,说的就是长干里的景色。”
“这说的是船家女的生活吗?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