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女人社本也有个小群体,此时都被自然吸入,形成越来越大的钢铁样的阵型。
男子们莫敢缨其锋,只好刻意避开。娘子方阵作为一个整体,摧枯拉朽般前进,脚程反而快过了许多男子。
这一切混乱,恒娘全然没有半分知觉。她跪在地上,抱着她娘亲的身体,隔着她家最厚的皮袄,感受到不断渗出的温热液体。
大娘气息逐渐微弱,她能感受到身体流失的热量,四肢逐渐麻木冰冷,却拼尽全力,抵制住眼皮耷拉的欲望,一眨也不肯眨地看着恒娘,喘息着,与恒娘絮叨:“你以前问过许多次,娘当年为什么要生下你?我一直没有回答,因为,娘心里有愧。”
“我是因为怕死,不敢落胎,才生下了你。如今娘要死了,这句实话,不能再瞒你。你要因此怨恨娘,娘也不怪你。”
恒娘抱着她的手发起抖来,泪水糊了眼睛,她娘脸上的一丝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痛,心尖痉挛。
想要骂她说话颠三倒四,却喉咙发颤,几次都无法出声,最后终于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却是:“娘,你别说了,咱们去找大夫。”抱着她娘就要起身。
这一动,大娘胸口涌出大股大股的温热。恒娘脚下一软,再不敢动弹。
三娘、袁夫人和两个姐儿守在在大娘身侧,李若谷、顾瑀、余助、袁学士也留下来。
左侧有一些身份不明的男子,面上颇有风沙之色,不似中原人士,倒像是西北大漠中历练出的汉子。右侧又有些貌似闲汉,却神情机警的人,三三两两,结伙环护。
这三方彼此打量几眼,便似有了默契一般,结成互为犄角的阵势,一致对外。
禁军也乖觉,看出恒娘是与皇帝站一处的女子,又认出皇城司的腰牌,不敢对恒娘这群人动手,自动绕开。
恒娘抱着薛大娘,耳中听到她持续不停地说话,似乎生怕自己一旦停下李,就再也开不了口:“娘不该不听你的话,娘今天不该来的。我要是不来,就不会叫人知道你的身世。你老说娘跟你犯冲,你定下要做的事,必定会被娘七搅八搅,最后做不成。
所以你后来有事,再也不跟娘说了。唉,我以前不信,老觉得你是故意跟我作对,如今我知道了,你是对的。”
恒娘想要打断她,想要告诉她: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的身世,我压根儿、打心底里、毫不犹豫地、一点儿也不在乎!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既然你当年为了怕死,把我生了下来,如今怎么也要咬着牙,去跟阎王爷吵,去跟判官闹,去把命挣出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