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娘终于呕完,胃里空落落的,两脚有点发软。仲简忙上前扶住她,右手提刀,左手将她半环在怀里。
她软软倚在仲简身上,还朝他笑了一下:“弄脏你的衣服了,回头帮你洗。”
仲简自知道消息以来,一颗心如在滚油里泡着,上下煎熬,片刻不得安宁。
此刻终于见到她无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也难得地回报以一个微笑。
恒娘对信陵公说:“我就是你叫人掳来的薛恒娘。你为什么抓我来?”
“听说你在四处找人问绵子油?是金仙子告诉你的?”
恒娘精神一振,扶着仲简站直:“你知道什么是绵子油?”
信陵公淡淡道:“你已经查出来了,所谓棉籽油,便是高昌白叠布、琼州吉贝布所用之籽取油。用于男子,可收绝育之效。”
恒娘大奇:“你怎么知道我查到这里了?”
“摩尼教出自波斯。那日你叫去询问的蒲布拉便是教中信徒。我们自有办法传递消息。”
恒娘心念一动:“你们刚才所说的圣餐……”
“不错,圣餐中便是添加了此油,是以味道独特。”信陵公冷笑,“若非他们都信这圣餐有奇异之处,如何能长时间养着我这个废人?”
“你们这教,为什么要用棉籽油制作圣餐?”恒娘疑惑,“这不是让你们的教众断子绝孙吗?”
信陵公一掀胡子,傲然道:“你们把这肉身当做宝贝,在我看来,却是个受苦受难的牢狱,暗无天日。生儿育女,无非是将光明再度囚禁在肉身之内,有甚值得?倒不如禁绝生育,尽快终结这三千世界,方有机会,迎来光明境界。”
恒娘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想法的人。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不过你哪来这么多棉籽油?”
信陵公刚要回答,忽然哼了一声:“小丫头想骗我话?你又为什么对这棉籽油感兴趣?”
恒娘苦笑:“你既然知道我是周婆言主编,当知我是为女子说话的。这生育一事,若是多了,实为女子之累。若有这样宝贝,能免女子不断生育之苦,我自然当为娘子们求取。”
诚恳地看着信陵公:“其实你我的初衷虽然不同,意图却也差不多,既然你已经不久于人世,何不将它转送于我,也好让它发挥效用?”
信陵公哈哈大笑:“小娘子,你倒是挺会打蛇顺杆上。”
恒娘眨眨眼:“你找我来,不就是想要让我替你完成心愿?”
信陵公点头:“很好,难怪你能办出周婆言,胆色豪气,都叫人佩服。可惜,你们女子做事,终究不免婆婆妈妈,太过心软,注定成不了大事。
你想让女子不受欺辱,不想着把欺辱你们的人赶尽杀绝,反倒只是去报纸上写写文章,就算惹得人掉几颗眼泪,又抵得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