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偿?”恒娘胸中气息一逆,怒气弥漫:“郡王,那是人命,不是箱子柜子,牛马牲畜——”
忽然想起余助说的律条,眼中触到郭至安虽然笑着,却冰冷冷的小眼睛,过了一会儿,方才艰难地说道:“我听说,人命至重,圣贤重之,总该,总该——”
她想说,总该不是这样,悄没声息地就落进尘土。总该不是这样,几吊钱就轻轻松松打发了去。
总该,总该,至少有个道歉?有个悔过?
可这话,她居然说不出来。她觉得天经地义的话,却有无数说得出的,说不出的重压将它碾得支离破碎,扭曲变形,以至于她自己都不敢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人命至重,也有贵贱之别。贱命千万条,那也抵不上一条贵命。”
恒娘霍然扭头,这话居然是金仙子说的。
城阳郡王上下打量她:“小娘子是?”
金仙子懒洋洋地朝他见了个福礼,笑得没心没肺:“贱妇便是周婆言所说的娼女,世子的行为,确实太过胡闹。贱妇虽然皮实,也打鬼门关上,绕了几个来回。
阎王爷见了贱妇,十分头痛,说道,你这人素性奸猾,我不耐烦兜揽你,许你还阳,自去了结你的恩怨。这才捡了一条命,今日有福气拜见郡王。”
郭至安心中明了,便是这女子去周婆言告的状。心中恚怒,脸上却分毫不显,反一脸沉痛悔恨:“犬子无状,叫你受苦了。想来你要寻医问药,或是耽搁了这几日的营生,都是犬子的过错。小王带了些金银绸缎,就与你压惊,也算是本王的一点心意。”
恒娘柳眉一竖,便要怒斥。这郡王看着诚恳谦和,字句里压根儿没把金仙子等人看在眼里。这些所谓心意,简直比打发叫花子还要轻慢无礼。
兀鹰牙缝里掉下的残渣。
不知怎的,仲简许久以前说过的这句话忽然从脑海中闪过。这一次,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想,也许兀鹰刚猎杀的肉,便是地上跑着的群狗。
金仙子抢在她前头,点头应下:“好,那就多谢郡王。顺便,郡王刚才提到赔偿,我想行院那头,并不敢与郡王计较。郡王若有心,不如也把这份银钱赔给薛主编,以作她帮郡王教子的谢仪,如何?”
城阳郡王态度颇好:“甚好。本王对薛主编的感谢之心,发自至诚,岂会吝惜这点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