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恒娘?我想起来了,那是周婆言的主编。”
“我家老爷今日上朝,在路上还叹气呢,说这周婆言倒行逆施,尽干些母鸡打鸣,侵犯阴阳的恶行。
今日见了这主编,可算是应了老爷的话了。哪里有一点良家女子的气度?直是个村野泼妇,也难怪惹得我家老爷生气。”
——
恒娘随了许都知一行,快步穿过水磨青石铺就的甬道,这回与上次阿蒙带她走的方向不同。
进入长庆门后,不再前行,反右拐进入另一条街巷。经过了阿蒙上次指给她看的枢密院、中书省,这两处此时没什么人出入,毡帘低卷,从门前经过时,隔得老远也能感到里面透出的炭火暖气。
再往前走,不知经过了几许高墙,几重深门。许都知虽是刑余之人,身手敏捷,脚程比一般男子还快,身后一溜年轻的小黄门都快要跟不上他脚步。好在恒娘也是日常大步行走惯了,居然堪堪跟紧,没有落下。
许都知颇满意她的速度,指点她礼仪时,便多了几分耐心:“官家在上,你不可四处张望,不可与圣驾对视,不可做出什么歪眼斜嘴的怪象,否则,都是大不敬的罪名。官家垂询,需老实回答,不可抢话,不可含混其辞,不可声小,亦不可声大……”
恒娘听得认真,点头一一记住。
穿过月华门,进入一片广阔的白石广场,视野不再被宫墙限制,豁然开通,但见前头一座伟岸正殿,高高盘踞在三重丹陛之上,重檐庑殿,五脊四坡。
长天如洗,冬日闪耀,照得恒娘瞬间有些睁不开眼。
她从没见过那样高大神气的建筑,她站在这里,被日头拉得斜长的影子投下去,却连脚下那块玉石一样的地砖都无法铺满。
那些一级一级向上逶迤的宽阔阶梯,那些龙飞凤舞、气势雄浑的浮雕,那些高低起伏、蓄势待发的屋顶神兽,似是呼啸着,嘶吼着,从半空中扑面压来,要逼她认清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许都知侧头,冷眼看着她。
他记得数年以前,也有白身书生奉诏见驾,那日正逢大朝会,那书生初来之时,尚有着目空一切的桀骜,走到此处,竟也两股战战,汗出如浆,必得两个小黄门搀扶,方勉强爬上那三段龙墀丹陛。
如今来了个女子,只怕更要吓得当场出丑。
微微皱眉,正打算叫来几个小黄门,甚至踌躇着,要不要让人去后头找两名宫女来,却见那似乎浑身轻颤的女子竟慢慢平静下来。举步之间,渐趋稳定,不再迟疑犹豫。
诧异地看了看她,那女子感受到他目光,居然还朝他笑了笑,笑容虽有些艰难,却仍然很好看,“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房子,吓了一跳,让都知见笑了。”
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