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背后传来一声闷哼;“我误会什么?”
仲简抖了抖缰绳,马匹颠颠地小跑起来。风声过耳,一时没听清她的问话,不得不侧头追问:“你说什么?”
恒娘一张口,灌了满满一嘴冷风,不由自主朝前面那个温热物体缩了缩。
看不出仲秀才标枪一样的人,肩膀后背倒宽阔结实得很,把朔风挡了个严实。
缩了头脸,小声嘀咕:“今非昔比,我可也是正在议婚的人,误会你什么?哼,我若是真嫁给了那姓曾的,以后可再不能跟你共骑。唉,你若是真答应娶月娘,我可也不能再跟你跑东跑西。”
风吹得脸面生疼,心里却暖暖的,酸酸的,像是喝了一碗刚刚煮出来的梅子汤水,还剩一块尚未完全融化的饴糖,在口齿之间流连,芬芳甜蜜。
就在这样的冷热反复交替中,她隐隐觉得,她嫁曾泰也好,仲简娶蒲月也好,都是那样的不真实,遥远、扭曲、处处透着怪异。
唯有这刻她暗自嘟哝,却又欢喜抱着的腰身,以及前面那不再说话,却总是挡在她面前,替她遮住寒风的后背,如此触手可及,真实而又温暖。
——
两人在摩尼庙前落马,仲简把马拴在庙前的拴马石上。庙门口有个小僧侣,穿着圆领及膝长衣,正袖着手躲在门后取暖。仲简招手让他过去,与他十文钱,让他看着马儿。
还没走进三娘的院门,老远已听见余助的声音:“怎的畏之还不来?这些日子楹里也少见他人影,远陌更是跑得无影无踪,学录夜来点名,我一人要应三人,整日想的都是他二人声响气息,该如何模仿才不叫人听出异常。今日见到畏之,我非得跟他讨要工钱利息不可。”
有个声音淡淡嘲他,似是童蒙:“人家二人都不介意,偏你多事,想着替人遮掩。若是被学录看穿,这笔账记到你头上,看你如何申冤。”
顾少爷声音最易辨认,自带桃花气息:“就是,叫你分一个我来应,你还不肯。”
余助打鼻子里哼哼:“顾仲玉,麻烦你有点自知之明,你那个轻浮声音一出来,人学录隔着三间屋都能听出异常。”
李子虚感叹的声音响起:“许久没有回到楹里,今日有幸,请来诸位,得见旧日音容,颇是亲切熟悉。”
余助顿时又高兴起来,哈哈笑说:“你若是想追忆往昔,就拉上仲玉,去院子里头练上一两回,找一找手感。”
又似是朝三娘笑道:“嫂子不知道,子虚为了你,与仲玉狠狠干过一架,仲玉他——”话到最后,变成「呜啊」声音,似是被人捂了嘴。
童蒙的声音斥他:“良弼又口无遮拦。”
顾瑀更是使劲赔笑:“嫂子别听他瞎说,我可佩服嫂子与子虚的情深意长,当世少有。待会儿一定要多敬贤伉俪两杯酒,算是赔罪。”
李子虚似是拉开了余助,声音里透着平和笑意:“患难见真情,仲玉,敏求,以前我心有积郁,难以宣泄,多有刻薄言语。得罪两位的地方,你们多多包涵。”